秦照照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她在自己房中，腦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勁，全身倒清爽。開口的時候才覺得嗓子?。骸凹t橙，紅橙？”
紅橙聽見動靜小跑著進來，把帷帳勾起來又去扶秦照照，順手在她身后墊了個軟椅，輕聲：“姑娘可覺得好受些了？驅(qū)寒的藥燉著呢，奴婢這就讓綠沁端過來?！?p> 秦照照靠在床頭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嗓子一陣刺痛鼻腔也不舒服得很：“姒郁救我上來的？”她記得暈過去最后一秒環(huán)繞身邊的那種經(jīng)過水的浸染更為濃郁的檀香味，還有大片在水中暈開的白色。
紅橙給秦照照掖了掖被角，放輕了聲音：“是，姒郁公子把姑娘救上來的，不過是宋家公子把您送回來的，可把大爺嚇了一跳?！?p> 秦照照猛然直起身，盯著紅橙：“宋遠安沒事吧？”
紅橙覺得奇怪，自家姑娘醒過來不應(yīng)該先問姒郁公子嗎，何況她瞧著姒郁公子把姑娘抱上來的時候臉色實在不好。
“宋公子沒事，把姑娘送到留了一會兒確定沒事之后剛剛離開?！?p> 秦照照松了一口氣，她覺得眼皮酸脹得不行，口鼻喉都是那種被灌了水的感覺。
“姑娘，先把藥喝了再睡，莫著了涼?！本G沁小心翼翼端著瓷碗從外面進來，用調(diào)羹攪了攪往里吹了口氣。
秦照照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東西直皺眉，她把被子拉上來干脆利落蒙住了頭，翻了個身頭朝里嘟囔：“不喝，端遠點我好得快些?！?p> 綠沁和紅橙無奈，相互看了一眼，綠沁有些好笑：“姑娘可別來這套，今兒這藥大爺說了，一定要看著您喝進去，不然奴婢和紅橙就要去請罪了?！?p> 秦照照在被子里孩子氣一樣重重哼了一聲，不情不愿坐起來，垮著一張臉。
“紅橙你去幫我拿蜜餞。”
紅橙拿秦照照沒辦法，拂身退了出去。
她腳剛一踏出房門綠沁就聽見自家姑娘甜甜的聲音：“好綠沁，幫我個忙?！?p> 一炷香之后。
秦照照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出現(xiàn)在秦家后墻，她身后跟著個矮小的小丫鬟。
“姑娘，你確定要溜出去？”歡兒緊張兮兮盯著秦照照，又做賊心虛地看了一眼身后，吞了吞口水。
秦照照滿不在乎地找東西踮腳，抽時間回頭沖歡兒招手：“怎么不，你可是說好了在外頭有阿福的轎子?！?p> 歡兒苦著一張臉撓撓頭，扶住梯子：“大爺知道就完蛋了！”說不定會拎起掃把滿院子追著姑娘打。
秦照照這才想起來這回事，她抽了抽嘴角陷入迷之沉默。
秦大爺那性子她是知道的，一想起來那臭脾氣她腦子就痛，不過今晚她非出去不可，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好了。
“我不管，先出去再說，你在府里面接應(yīng)綠沁，我去去就回?！鼻卣照找皇峙噬咸葑右皇址鰤?，頭也不回往上爬。
歡兒在底下仰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三姑娘麻利地翻墻，欲哭無淚。
阿福是府里后院管事，也是廚娘歡兒的夫君，他倆還是秦照照撮合成的一對，因此秦照照每回溜出府都有人接應(yīng)，出去鬼混也神不知鬼不覺。
秦照照費力地爬到墻頭，下頭果然等著輛不起眼的馬車，她踩著墻上凸起全神貫注一步一步往下。最后下來的時候重重舒了一口氣。
剛落水，她全身軟綿綿的，沒啥勁，還好沒摔下來。
阿福已經(jīng)恭恭敬敬等在馬車前，他穿著普通的下人麻布衣神態(tài)卻自若，替秦照照掀開了簾子。
秦照照毫不顧形象拎起裙子大步一跨，進去之前叮囑了一句：“去姒府?！?p> 阿福應(yīng)了一聲，彎身把簾子放下。
外面已經(jīng)黑的差不多了，路上人少，阿福估計走的近路，秦照照靠在馬車上閉著眼睛歇了會，很快車就停了。
阿福沒叫她，秦照照也沒下車，她少見的安靜，感覺到車停睫毛一顫。
馬車里一片黑暗，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細碎的月光從簾子里灑進來，落在她繡大朵藍色枝椏花的肩頭。
又過了小半柱香時間，秦照照認命一樣嘆了口氣，起身下馬車。
剛一下車她就頓住了。
姒府門前一片燈火，年過半百的喬管事這個點還沒睡，打著燈籠帶著一眾下人候在門口。見著秦照照瞇著眼笑：“秦三姑娘，老奴在此等候多時了?！?p> 秦照照若無其事?lián)沃⒏５氖痔嶂箶[跳下來，終于知道為什么阿福剛剛沒叫她下車了，她大概猜得到喬管事為什么會等在外面——姒郁那個人精。
她本來想走側(cè)門來著。
秦照照低聲吩咐阿福：“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我?！?p> 阿福沉沉掃視一眼喬管事，視線在無聲立在他身后的一群黑衣侍衛(wèi)身上又不動神色收回，最終順從應(yīng)了。
喬管事一改疲倦精神奕奕在前面帶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秦三姑娘請跟老奴來?！彼砗筇嶂导t燈籠的一隊穿黑衣的侍衛(wèi)沉默排開。
在黑夜里像一堆肅穆鬼軍。
秦照照上前兩步跟上，猶猶豫豫半天沒忍住問了一句：“姒郁怎么樣？”
喬管事到底有些心疼姒郁，拐彎抹角：“三姑娘，公子的傷您是知道的，現(xiàn)下又沾了水。剛剜去了腐肉，這會子才睡下。大夫說夜里八成會高熱，您……若是還惦記幾分從前情誼，就照顧一二?！?p> 秦照照心里一軟，頓時愧疚起來，訥訥：“我知道?！?p> 喬管事無聲嘆了一口氣，眼里有些濕潤，他不著痕跡抬了抬手揩掉。
公子那樣的人，這種示弱的話是萬萬不會直白說出來的，這種事他原本不該插手但這次姒郁受的傷實在叫喬管事打心眼里害怕。文先生看著那傷口下手的時候手都有點抖，最后留下了一堆苦藥還叮囑再三千萬不可再沾水，不然留疤不說感染更是棘手。
總歸是能幫上些忙最好。
秦照照低著頭跟在后面，看著自己裙裾上一朵藍色的綻開花朵，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