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渾身僵硬,勉強撐著說笑。身旁這個男人,自幼便知要嫁,是早已認定的良人,雖后來恨之入骨,可多年的感情卻是真的。如今不過兩年,再次擁自己入懷,竟毫無感覺,心下只余抵觸,沒來由的一陣陣犯惡心。
“客官,您要的點心?!毙《崆榈牡赝崎T進來,端進來一盤酥糕。墨染借機掙脫出來,緩步走到對面坐下。袁榮恨恨地瞪了那小二一眼,倒有些怏怏然的,寒暄了兩句,便急匆匆告辭了。
墨染于窗前看著那匆忙離去的身影,不由得苦笑,這樣的答案其實是他等了許久的吧?什么當初被支開?不過是想看著自己走投無路,巴巴的將秘籍拱手相送,卻不想自己轉投了九爺。如今峰回路轉,終于得償所愿,什么商議?其實是急不可耐的去邀功了吧。
面上突然一涼,她抬眼向上看去,雪渣子輕飄飄落下,灰暗的天空陰沉壓抑。她輕輕合上窗戶,走回桌邊,正中擺著的酥糕,是她最喜歡的小食,米果凍上點綴著蜜棗,白里一點紅,十分誘人。
這清水樓里也是奇怪,屋內不燃碳,也溫暖如春。偏酒菜糕點各類吃食都做的極精致誘人,凡用過之人無不交口稱贊。
除了昨日早間那一個熱包,她一直未曾進食,現(xiàn)在看著那酥糕愈發(fā)覺得腹中饑渴難耐。取了著子夾一塊入口,意料之中的清甜米香,簡直讓人不覺要把舌頭跟著吞下去了。
墨染瞇眼享受,正欲再取,突然泛起一陣惡心,她捂住胸口彎腰,干嘔了幾下,勉強撐住沒有吐出來。臉色卻已經刷白,渾身直冒冷汗。
“真的是墨姐兒啊?我剛從樓下走過,還以為看錯了呢?!币患t衣女子走進門來,墨染抬頭望去,正是遺夢坊坊主魚錦嬢。
未等墨染反應,她搖擺著腰肢走過來,直接坐到她的對面。盯著她的面孔奇到:“怎么一段時日未見,墨姐兒這臉色差成這樣?”
墨染站起來施禮,方坐下來答話:“謝謝坊主關心,最近休息不好,可能是過于勞累,總是頭暈惡心,渾身沒力氣。”
“小二!”錦娘朝門外喊道,那守門的綠衣小廝一臉不情愿磨蹭進來。
“錦娘要酒嗎?我們今天沒有酒?!?p> “要什么酒,你個死蛤…,嗯,死犢子,去叫若菱來?!卞\娘立起眉毛,作勢欲打。
那綠衣小廝早一陣風蹦出去,遠遠聽見喊聲:“我家今天就是沒有酒,都賣完了,錦娘你莫要賒賬!”墨染愕然,看著對面淺笑的錦娘,不知這小廝鬧的什么幺?堂堂清水樓害怕京都第一大坊坊主于錦娘賒賬?!
不一會兒,若菱進門。墨染謝過錦娘,自伸出胳膊請若菱把脈。誰知若菱才搭了片刻,便收了手笑著對她道喜。
“恭喜?!?p> “恭喜我什么?”墨染呆呆的,不知所以。
“是喜脈,應該不足兩月,你是不是這個月月信沒有來?”
墨染才記起自己確實已經過了半月未至月信,只是這一陣子發(fā)生事情太多,完全忽略了這些事情。
若菱話少,見沒什么事,便施禮轉頭對錦娘說道:“坊主,我要照料鷺二,今天便不回坊子了。”言閉便告辭退了出去。
墨染心下茫然,自從上次落了胎,兩人都心照不宣格外注意。怎么可以這樣巧?這個孩子來的實在不是時候。她心思沉重,突然抬頭問錦娘:“聽說若菱醫(yī)術高超,你那坊子的姑娘都托賴她的幫助,不知有沒有…有沒有,什么可以落胎的法子?”
錦娘瞇起眼睛,不經意掃過她的小腹,一點淡綠色的珠光閃過。她突然一笑,前傾了身子,托著下腮問道:“有倒是有的,為的是那些癡心卻受了傷的女子,遺夢坊總要備一些不時之需。不過你…確定嗎?”
墨染咬住下唇,下意識捂住小腹,心亂如麻。這個孩子經歷了這么多,卻還堅強的在成長,不似上一次,還沒等自己知道便已離去。
“還有一點,可要想好了,你已經有過一次,若再落了,只怕以后再不能有。女子總是要愛惜自己,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般作踐他們在世難道不會心疼么?你以后又要如何打算?”錦娘難得語重心長。
“可我這樣,怎么能留下這個孩子?”墨染忍不住落下淚來。
“哎,自古以來,女子總要活在世風的譴責?那舌頭長在別人嘴里,七嘴八舌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個人??倸w是兩個人的事情,卻放得過那男人,只一味對著女子嘲罵,什么玩意兒!”錦娘越說越氣,一掌拍在桌子上,立眉冷目?!澳拢形义\娘在,大不了你就入我遺夢坊去,看誰敢進坊子罵你!”
墨染默默點頭,心想只等這一切了解,便隨錦娘入了那遺夢坊去??墒且灰嬖V九爺一聲呢?她一邊想要九爺知道,一邊卻想起那一次老夫人的狠絕,渾身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猶猶豫豫地出了清水樓,直接去了鋪子與老鐘、劉爺商議,大家只是嘆息。如今被封了工坊,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賣掉對墨家對他們這些老伙計們來說,都不失為一種好的解決辦法。
“至少你們還能吃上飯,免得跟著墨家一起遭罪。父親剛去世時,我還撐著一股子氣,想要報仇,可一個女子能做多少?便是有心也無力,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誰會正眼看一個女子?倒連累大家這兩年一起吃了不少苦,實在是對不住?!?p> “大小姐,快別這樣說,我們知道你已經盡了力?!崩乡婘鋈宦錅I。
劉爺顫巍巍說道:“也許再撐一撐,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墨家的技藝,說轉手便轉手,實在是太可惜了。便是并入袁家,他們精通的是古法,與我們的輕靈簡樸制法并不是一條路子,只怕會被壓制?!?p> “劉爺,我也知道。”墨染低語,吸了一口氣:“父親的心血,我也不想隨便便散了,可到底還是人更重要,大家怎么也要先活下去再說其他。袁家對秘籍虎視眈眈,費了這樣大的心血,想必多少還是會重視你們這些老伙計的?!?p> “小姐,說句不該說的話,那九爺真的就…不管了麼?”老鐘到底吞吞吐吐地問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