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揣著工資折漫無目的的走著,哪是家呢?張三豐偷偷地去看了自己的曾經(jīng)的房子,王二早住在了里面。他又去找高曉雅,才得知高曉雅早和李維中登記結(jié)婚了。張三豐像一只喪家犬在街上游蕩著,迎面與白校長相遇。白校長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拉著吳美麗,見到張三豐先是一驚,旋即上前握住了張三豐的手好頓感謝,如果不是張三豐斷了他的后路,他哪知道學生的錢這么好掙,他哪有今天的事業(yè),他也就還是個上擠下壓的屁校長,而現(xiàn)在就是讓他回去當教育局長他都不去了。吳美麗對張三豐很不友好,催促白校長快走,別和一個瘋子廢話。白校長拉著吳美麗鉆進了一輛豪華轎車,轎車按著喇叭,從張三豐的身邊飛馳而過。張三豐驚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看著遠去的轎車,緊貼著墻跟慌張地向前走去,像一條喪家的老狗。
張三豐感覺上天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如果當初不被診斷為癌癥,他就不會重新規(guī)劃人生。如果不重新規(guī)劃人生,他就不會和白校長王二高曉雅作對。如果不作對,他就不會給自己開一張精神病診斷書。如果沒有那張診斷書,他就不會裝瘋。如果沒有裝瘋,他就不會被送進精神病院。如果不被送進精神病院,他就不會知道自己根本沒得癌癥。如果知道自己沒得癌癥,就不會有這些事,他還是張老師,還住著那間房子,高曉雅就還是她名義上的媳婦,王二還會時常給他送些米面油,白校長也還是校長,學校的老師還可以大把大把地掙黑衣錢??涩F(xiàn)在他什么都沒有了,而他所憎恨的那些人卻過得比先前更好了。轉(zhuǎn)了一圈只有他一個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看來他真的錯了,他這輩子就應該窩窩囊囊地活著,就應該受人欺負,就應該遭人白眼,就應該……就應該的事太多了,他就應該是張三豐。
張三豐極度落魄地走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此時他到有些懷念精神病院了,最其碼那里還是個住的地方,還有口吃的東西,還有那么多人胡說八道,還有那么多漂亮的女護士,還有那么多可口的藥丸,還有那么多可睡的覺,還有那么多不做都不行的夢,還有那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還有……還有的太多。精神病院真是個好地方,張三豐掏出那張精神病康復證明撕得粉碎,他要重回精神病院,而且再也不出來。
一輛汽車飛馳而過,將路邊的臟水濺了張三豐一身。張三豐想破口大罵,但嘴張開了卻沒說出話。如果自己罵了,那車上的司機要下車打自己怎么辦?那車上的女人要下車罵自己怎么辦?如果自己還手了還口了,那被警察抓進派出所怎么辦?如果自己被關(guān)起來,被犯人打了怎么辦?如果自己被打壞了怎么辦?如果自己因此死了怎么辦?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才是為人之道。張三豐想著,下意識地向路邊靠了靠,肩膀幾乎貼在了墻上,他知道他已經(jīng)回不了精神病院了,而且連死的勇氣都沒有了。
張三豐在七星街邊租了一間地下室,住了進去,更確切的說應該是躲了進去。張三豐白天幾乎不出門,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只有晚上的時候,他才出門買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其實他出門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偷看幾眼阿美。是這個女人讓他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一絲溫暖,還有一絲活著樂趣。
張三豐在食雜店買了幾包方便面,小賣部的老板面色極為緊張,十塊錢不到的東西,反多找給張三豐四十多元。張三豐告訴老板,他給老板的是十元錢,老板竟然又從錢盒子里拿出十元錢塞給張三豐。張三豐還想再說,老板懇請張三豐高抬貴手,他這個店本小利薄經(jīng)不起這樣禍害。
張三豐懊惱地拎著方便面出了食雜店,向著阿美發(fā)廊走去。街上認出張三豐的人無不提前避讓。張三豐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發(fā)現(xiàn)街上這些人的眼神和精神病院的那些病人的眼神很相像。
阿美發(fā)廊里傳出叫罵聲,王二甩著胳膊將桌子上的理發(fā)用具推落到地上,將電推子直砸在了玻璃鏡上。琉璃鏡碎裂,琉璃碎屑灑了一地。一把椅子從房內(nèi)飛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張三豐腳下。張三豐緊張異常,他最怕的就是王二的那臉橫肉,他的手下意識地抓到了一包方便面,方便面袋發(fā)出脆響聲,張三豐急松開了手,生怕這聲音被王二聽到。王二從發(fā)廊內(nèi)走出,指著發(fā)廊怒罵:“臭婊子!我他媽燒了你的店!”阿美從店里走出,急解釋:“你想錯了!”阿美一眼看到了路邊的張三豐。張三豐像觸了電,急低下了頭,不由自主地拿出了一袋方便面,快速打開方便面袋吃了起來,他覺得這樣就可以被阿美認為他是在吃面,什么都沒看到。
阿美還想和王二解釋,王二突然抓住阿美的頭發(fā),狠扇起了阿美的嘴巴。阿美瘋狂地掙扎著。張三豐低著頭拼命地吃著方便面,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王二越打越生氣,將阿美推倒在地上用腳狂踢了起來。阿美不停地翻滾著。張三豐的嘴已經(jīng)被塞得沒有空隙,手里的那袋方便面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空袋,他的身體在極度顫抖著。阿美躺在地上,目光投向張三豐,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訴張三豐快走。張三豐手里的方便面袋落在了地上,轉(zhuǎn)身快步走開。王二一把抓住阿美的衣服,試圖將阿美拉回發(fā)廊。阿美拼命呼喊著。張三豐的身體突然停住了,一動不動,一動不動。王二自顧自地托著阿美向發(fā)廊內(nèi)走,張三豐猛然轉(zhuǎn)身,抓起地上的椅子向著王二的頭砸去。王二倒地。張三豐沒命地掄著椅子,砸擊王二的后背和腦袋。王二開始還用手抵擋,漸漸地雙手失去了力量,整個人的身體也不再動彈。
張三豐還在砸著,他已經(jīng)紅了眼,他突然感覺到一種從沒有過的暢快,渾身的血液已經(jīng)沸騰,無窮的力量正從他的體迸發(fā)出來,正要將他鼓成一個球,直到徹底爆裂。阿美死死地抱住了張三豐的身體,用身體的力量將張三豐推到在地上,壓在身體下。張三豐掙扎著。阿美拼命呼喊:“再打就出人命了!”張三豐突然停止掙扎,身體像一塊木頭,死死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阿美壓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