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音殿里,蘇彌雅正對著一個錦囊發(fā)呆。
那是師父廣元子與她通靈所用的錦囊,自三月十五日起就未有動靜了。
她篤定,師父此番云游必定是去凡界看熱鬧了。她的年紀還小,無法體會師父和爹爹那個年紀的,對凡界的喜愛。
他們總說,看凡界眾生百態(tài),可以以小窺大,比之六合中動輒數(shù)十百萬年間發(fā)生的平淡之事,更有韻味。
好吧。
只是沒了師父指點,與金月符的磨合,便要靠她自己了。
催動金月符所需的靈力,雖不及降化神兵所需的十分之一,但需要使用得十分精準巧妙,才能準確地與現(xiàn)世六十幾件神兵,神識相連。
現(xiàn)在蘇彌雅正拿著練手的,是神兵榜中排名中段的一樣頗為特別的神兵,名曰擒夢網(wǎng)。
此網(wǎng)約巴掌大小,以靈力為絲制成,輕盈飄逸,幾近透明。
此網(wǎng)附于額上,可截胡所附之人的夢境,并由擒夢網(wǎng)的主人編造的夢境替代。
此神兵聽上去似乎很有用處,實則頗為雞肋。
不論何族,靈力強大者,其夢境中不時會出現(xiàn)修行法訣的片段。因此都會多加注意,以靈力封好神識,不輕易為人所窺視。
而靈力微弱者,窺其夢境作甚?
這擒夢網(wǎng)位列六合神兵榜之一,若要將其降化,需得花費不少靈力。如此一來,入不敷出,十分不劃算。
因此,擒夢網(wǎng)素來鮮少有主人,性格也比其他神兵來得歡脫飄忽。
為了聯(lián)系以金月符識別神兵的法術,蘇彌雅已與此網(wǎng)耗了盡三個時辰,也未能在腦內(nèi)一片靈海中將其氣息捉住。
現(xiàn)下已斗得頭昏腦脹,干脆兩手一攤,喪氣地往后倒去。
結(jié)果還沒倒到一半,就被身后一股氣息托住。
“狐貍?你回來啦?!?p> 原來是祁川人還未進門,見蘇彌雅正欲往后仰倒,便拋出一股靈息托在她腰間。
祁川加快了步子上前,將蘇彌雅腰間的靈息換成自己的手。
“是我回來了,月兒?!逼畲◤谋澈髥柕溃澳阍谧鍪裁??”
蘇彌雅趕忙藏起桌上的金月符。
倒不是不能讓祁川知道,而是這金月符,畢竟是爹爹給自己的嫁妝,怎可在婚前就露了底?
蘇彌雅只道:“也沒什么啦,閑來無聊,在自己靈海里神游一番。哪知游到了裝法訣經(jīng)書的所在,聽得我昏昏欲睡?!?p> 祁川笑道:“那可真是為難月兒了?!?p> “狐貍,你這兩天去哪了?”蘇彌雅問道。
他看上去很累的樣子,自己從未見他有過慌張或是疲態(tài)。
“我……”祁川想了想,“我本來已經(jīng)到了仙庭,后來又去了幻川。九尾出逃,我去助東戰(zhàn)神降伏?!?p> “九尾竟逃出了蒼穹?”蘇彌雅驚道。
鎮(zhèn)守蒼穹的西戰(zhàn)神不久之前在祁川的助力下,已飛升耀天之境,九尾竟從他手下逃出?
“是啊,”祁川道,“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p> 蘇彌雅心想,難怪他看上去與平時有些不同,原來北戰(zhàn)神也是會累的。
于是攬住他的肩頭:“那你今日還睡在我桌上嗎?”
“不了,”祁川輕輕撫了一下她戴著水麟珠的耳垂,“明日算起,離大婚還有三日,按理我需要回避,直到大婚當日才可……”
“是嗎?需要回避三日呀?!碧K彌雅問。
“嗯,今日月仙府上的鵲使傳信與我了,需要三日?!?p> “好吧,”蘇彌雅應道,“狐貍,那我下一次見你便是……”
“便是我的妻子?!?p> “……”
這也太羞了吧。
蘇彌雅才欲轉(zhuǎn)身不看祁川,卻反被一股力道拉入懷中。
他將下巴靠在她額上,輕輕地說:
“月兒,從前我不知寂寞為何意。除了我以外的人,對寂寞這樣東西如此懼怕,我卻覺得不可理喻,絲毫不能感同身受。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看不見觸不到所愛之人,真的會怕。”
“狐貍,你……”蘇彌雅覺得,他今日真的很不同,就好像突然經(jīng)歷過了什么似的。
祁川則抱她抱得更緊了。
他把頭深深埋下去,埋在她的頸中,額頭貼在她耳邊。
這是……
蘇彌雅忽然感覺金月符傳來一陣異動,好像感應到了什么。
她與金月符還磨合不佳,但也能感覺到,那應該是一件上榜神兵。
心念一動,她暗暗催動金月符,卻感覺不到和這件神兵之間,有任何靈力的接觸。
好像是有主的。
“狐貍……”
“嗯?”
“凰目珠里……多了什么嗎?”她問。
祁川松開了手,看著她道:“月兒,只是我暫時借用的一樣東西?!?p> 他神色真誠,蘇彌雅便也沒追問,凰目珠內(nèi)突然多了這樣神兵,是何緣故。
金月符的事,她也不想這么早說出來。
祁川心里卻想,以月兒的靈力,怎么會探到凰目珠內(nèi),宿河簪的靈息?一時心下也覺得有些許蹊蹺。
山雨欲來前,總有一時半刻蓄勢待發(fā)的寂靜。
當下,兩人都沒有多說。
“月兒,”祁川終于開口,“等我三日好嗎?”
“我當然會等你,”她笑道,心想這是什么傻話,“我不等你,難道等別人不成?”
祁川卻忽然變了音色:“我不準你開這樣的玩笑!”
蘇彌雅還未來得及反應,腰身已被一股掌勁環(huán)繞。雙腳離地,整個人被緊緊鎖在懷中。
平日的他,看起來清冷如霜雪,笑的時候溫潤如煦風。
即使耳鬢廝磨之時,也柔和得仿佛怕碰碎了自己。
可是這一刻四目相對,為何他變得不大一樣了?
蘇彌雅忍不住想從他眼神中迷離的內(nèi)容里讀到一個答案。
這一讀,卻被祁川又一次捕捉到了她眼里赤金色的光澤。
“狐貍,你別……”
下一刻,她嘴里卻說不出話了,也亂了呼吸,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那一旁透明的擒夢網(wǎng)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時來湊熱鬧。
蘇彌雅突然感到靈海與擒夢網(wǎng)相通,那張小網(wǎng)不偏不倚地落在祁川額上。
意亂情迷之時,神識怎會設防?蘇彌雅就這樣閉著眼進入了他夢里。
夢中是一個正輕解羅裳的女子,看不清樣子,斜倚在他懷里,他的一呼一吸都貼在她耳邊。
再看這個地方……好像是小音殿?
那女子和祁川所在的位置,就是自己現(xiàn)在站的地方……
一時間她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而耳邊卻真切地傳來他的鼻息。
“月兒,等我,三日之后……”
那鼻息在耳邊若即若離,貼著面頰向下纏綿而去。
低吟間,有些癢,還有些疼。余光里隱隱看見凰目珠正一下一下地溢出瑩瑩白光。
將她緊鎖懷中的那股力道也一點點加強,另一股力道則順著脖頸肆意往下,直到令她按耐不住的地方。
她本能地側(cè)過頭去,看見自己肩頭微微泛紅,這才意識到了什么,趕緊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不可以這樣。”
祁川頓了頓,也松開了抱她的手。
“月兒,我……我方才不是有意要……”
他呼吸還有些亂。
“我知道,”蘇彌雅道,“狐貍不要怕,我會等你的。不過三日而已?!?p> “嗯,”祁川也收拾好心神,“好,那我今晚,便不住小音殿了?!?p> 三日后的大婚,在仙庭青桂宮,綺月上仙的仙府。此刻月仙府已喜宴布置妥當,數(shù)百仙娥正進進出出,做最后準備。
大婚前一日,她便要進青桂宮試裝。
三日之期,確實很快。
所以北戰(zhàn)神從小音殿出來后,便連夜往定淵閣去了。
這一件事,他必須在這三日內(nèi)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