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人心，海底針

　　“好好，珮珮，快……快讓祖母看看瘦了沒有？”太后擺擺手，笑著招呼她到跟前。

　　高婉晴，小名珮珮，多為至親所喚。這個晚娘早就知道。

　　而有些信息并非從玉荷口中打探到的，則是她自己想到的。

　　這些天，夜里睡覺時，她腦子里時常有些陌生的片段一閃而過，想必是這具身體留下的回憶，但又無法全部記起，只有些許殘留。

　　她早已想好……若真有人問她童年往事，她便說自己前幾天跌了一跤，撞到了頭，有些事記不太清了，這樣的理由……也不算偏頗吧！

　　“皇祖母，孫女一切都好，這些天還長胖了不少！您不必憂心。”她笑得甜甜，乖巧回答。

　　近看那婦人，雖是半百的年紀，但保養(yǎng)得當，絲毫不顯老，看上去膚白貌美?？梢娔贻p時，也是一代佳人。

　　太后拉著她，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方才欣慰一笑道：“還真胖了一些，氣色也好了不少，倒是好看多了?！?p>　　晚娘忍不住心有感觸，這句話……像極了從前娘親會說的話，她總是盼自己多吃些飯。

　　“你看看你父皇，聽你要回宮，坐都坐不住了?！碧笾噶酥敢慌缘幕噬希蛉さ?。

　　晚娘聞言，這才轉向皇帝，盡量鎮(zhèn)定地開口：“多謝父皇掛念。兒臣一切都好。”

　　說到“一切”時，她還特意往后看了眼厲承修，表示夫妻關系和睦，恩愛有加。

　　皇帝摸摸胡子，滿意地點點頭，又朝厲承修笑道：“奉行啊，這些天，朕這女兒可有鬧你？”

　　“回陛下，公主殿下聰慧乖巧，讓臣十分順心。何來‘胡鬧’一說？”他瞧了晚娘一眼，溫情含笑，隨后拱手道。

　　厲大人這“做戲”的能力讓晚娘不免心頭一動，連她都差點相信，實在不得不服。

　　“哈哈哈哈……看來珮珮是長大了。嫁了人也變得懂事了許多??！”皇帝欣然點頭道。

　　王皇后去的早，這個寶貝女兒，他曾起誓要好好愛護。如今看到她開心幸福，倒放心不少。

　　晚娘和厲承修，同皇帝和太后用過晚膳后，在從前的“朝陽宮”歇下，他們要在此處住一宿，明日再返回厲府。

　　彼時，她站在寢宮門口，抬頭望月亮。回想飯桌上宣威帝慈愛的模樣，不禁有些淚目。

　　“若爹爹還在，定也會這樣給我夾菜吃?！?p>　　她實在難以想象在女兒面前如此慈愛的父親，只不過擬了一道圣旨，就輕輕松松剝奪他人父親的名譽，將其打入無盡地獄！而他疼寵的女兒卻已經不在眼前……

　　“物是人非……”想著，晚娘口中喃喃道。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她的黯然神傷。

　　“殿下在說什么？”厲承修來到她身邊，問道。

　　晚娘錯愕了一下，忙道：“哦沒什么，我說今晚月色好美！”

　　“……殿下怎么哭了？”他又問道。

　　目光未從她臉上移開半分。

　　“啊？沒，沒什么……不過被月光晃了眼睛罷了?！闭f罷，晚娘低頭藏住自己泛紅的眼眶，匆忙回身走進朝陽宮。

　　厲承修望著她走遠的身影，抬頭望了眼天上掛著的那輪殘月，光線昏暗不說，何來月色可言。

　　他不由皺眉，暗想——

　　“她已回了家，怎還不開心呢？看來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啊……”

　　……

　　朝陽宮內，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睡床，那就勞煩大人睡榻上了。”晚娘占據先機，坐在床上，道。

　　“殿下玉體金貴，自然睡床。不過今日在宮里，若是分睡，怕被人察覺?！眳柍行蕹谅暤?。

　　晚娘眨眨眼，堅決道：“不行！男女授受不親！你我本就是……名義上的夫妻，怎么可以同睡呢！”

　　厲承修哪知她竟然拒絕得如此快，未免有些失落和憤慨。他也是飽讀圣賢書的謙謙君子，她以為他會有何舉動？

　　“殿下放心，臣絕不會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請安心睡吧?！闭f罷，拿了枕頭和被子往貴妃榻上一扔，和衣躺下，不再說話。

　　舉動間竟透著一絲賭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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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晚娘又夢見了烈火焚身時的場景，痛苦難挨。撕裂般的感受，伴隨著心底的苦澀讓她終身難忘。

　　火舌覆蓋了她的全身，吞噬著她完好的肉體，燒灼后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她在火海間苦苦掙扎，終究沒人來救她。

　　不！不要！

　　痛……好痛啊……嘶……

　　好燙……燙……

　　思緒漸明，耳邊似乎有人在喊著什么——

　　“殿下……公主殿下……醒醒！醒醒?。　?p>　　晚娘的耳邊傳來一陣由輕到重的喊聲，將她從可怕的夢魘中扯了回來。

　　她緩緩睜開雙眼，重回光明。深呼吸了幾次，方才注意到眼前厲承修焦急的模樣。

　　“他，這是在擔心我嗎？”

　　晚娘忍不住想。

　　“殿下，你還好嗎？”厲承修低聲開口，看著她呆滯的樣子，心頭竟然一抽。

　　“哦，沒事，只是做噩夢了?！闭f著，晚娘一抹額頭，竟然早已滿頭大汗。

　　“我說胡話了吧，啊哈哈哈哈……還真是可怕的夢呢，幸好你把我叫醒了。多謝啊……厲大人?！蓖砟锛傩α藥茁暎l(fā)現眼前的人一點也沒笑，臉色似乎比平日更加嚴肅，這才有些尷尬道謝。

　　“殿下稍等。”厲承修語罷，從床邊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