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番深入交談之后,扶蘇確認子嬰是可以信得過的人,他一心為國,卻因為父輩的一些事情而得不到始皇重用,所以才會沉迷山水??杉词故沁@樣,他依舊對大秦一片熱忱。
蒙恬此時已經(jīng)被囚禁了,蘇念當下便做出決斷,一面讓子嬰先回咸陽,到時候里應外合,另一方面幾天后他親自和成弘帶些精兵喬裝分批進入咸陽城。
大秦律法極嚴,平民沒有必要不得遠離家鄉(xiāng),出行則必須隨身攜帶驗傳。但是對于蒙家軍來講,這事根本就不難辦。或許只有到了咸陽城才會遇到些許麻煩,不過既然在咸陽城中已經(jīng)有子嬰接應,那么也不成問題。大秦最頂尖的貴族買幾十個奴隸難不成還得經(jīng)過皇帝批準?
成弘雖然依舊猶疑不定,不過因為擔心蒙恬的安危,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親自走一趟。就連名義上已經(jīng)死去的扶蘇公子都敢回咸陽,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將上郡一切事務都安置妥當之后,一行八十人則趁著夜色離開了大營。
這一路上并不輕松,倘若亮出身份的話或許會減少許多麻煩,畢竟成弘雖然年輕,可這些年叱咤在匈奴大地上,軍功已經(jīng)非常高了。但是他們此行必須得保密,所以八十人分成了數(shù)十撥,三三兩兩的向著咸陽進發(fā)。
蘇念和成弘同行,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軍士充當兩人的車夫。
看著這個年輕將軍無比緊張的表情,蘇念打趣道:“怎么,我們的冷面成弘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成弘爽朗的笑了笑:“公子可曾親眼見過數(shù)萬人在戰(zhàn)場上廝殺嗎?”
“不曾。”
“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是與匈奴作戰(zhàn),那時候全軍上下士氣非常低落。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匈奴是最為難纏的對手,尤其是像我們這些沒有經(jīng)驗的人,想要活著回來實在是太難了。蒙將軍看我年齡小,便把我收在了身邊。他曾告訴我這樣一句話:在戰(zhàn)場上,生死是最普通的事了,但是不怕死的人反而不容易死,一心膽小怕死放不開手腳的才是最容易死的。我當時年紀小,心里當然害怕了,可按照蒙將軍所說,為了活命,我就必須得做出不怕死的樣子。我比任何人沖殺的都要兇猛,在停下來時,我才發(fā)現(xiàn)周圍全都是匈奴的尸體,一個同伴都沒有,原來我沖的太狠了,和大家伙都走散了。不過那又怎樣?我活了下來。那些年匈奴比較猖狂,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狠狠的打上一場。和我一起來的人都差不多死絕了,那些都是我的同村人,所以雖然我可以回家了,卻依舊留了下來。因為我怕村里的人質(zhì)問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回來了,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
兩人星夜趕路,馬車行駛在直道上倒是并沒有多少顛簸,蘇念安靜的聽著成弘的話,他也不知道成弘到底想要說什么?
“公子,你問我是不是怕了。是也不是,我不怕死,卻唯獨害怕別人誤會。這些年閑來無事的時候,我也跟著劉老頭認了許多字,大秦律法我都懂。我們此時的行徑一旦暴露了,那在別人眼里,我們就是謀逆,不但我得死,我們?nèi)迦硕嫉盟?,我怎么可能不害怕??p> 蘇念拍了拍成弘的肩膀,“即使有謀逆的風險,可你還是跟著我來了!只要你隨便說個理由,比如察覺匈奴或者胡人有南下的動向,我都會將你留在上郡的?!?p> “有些事雖然心里害怕,卻還是得去做。于公如果沒有蒙將軍鎮(zhèn)守北境長城,外族一旦入侵,那么枉死的又何止是我們一個村子的人?于私如果沒有蒙將軍,我早就死了?!?p> 其實成弘說的沒錯,此行的確非常危險,而且最危險的還是他蘇念??墒亲罱欢螘r間他也稍稍了解了大秦律法,這才發(fā)現(xiàn)尋常百姓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沒那么容易。手里還是得有一些底牌,如果自己能夠于危難之際冒死救出蒙恬,那么蒙恬將會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總之,雖然危險,可也值得一試。
就在蘇念昏昏欲睡之際,卻忽然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怎么了?”
成弘提高戒備,小聲說道:“有非常濃郁的血腥味。”
他們是借著月色趕路的,雖是深夜,視線倒也不差,久經(jīng)沙場的軍人對于血腥味的敏銳自然遠超常人。
蘇念并未下車,而是在等待著成弘親自去查看。
他原本是不想管這等閑事的,可既然成弘想去看看,那蘇念也不攔著,只不過他又不會和人打架,便只能等著了。
往路邊的草叢里走了不到十步,月下的成弘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血腥味的來源,只見他彎腰檢查了許久,最終眉頭緊鎖的回到蘇念身邊。
“是個粗糙漢子,已經(jīng)死了,他的身上沒有驗傳,看他的穿著,應該是剪徑的強人。而且是被人用長劍刺穿腹部而死的。”
成弘的表情無比嚴肅,蘇念也明白為什么成弘會是這種表情,因為這里面的問題太大了。
械斗,搶劫,殺人,沒有身份證明。這其中的每一件都是犯罪,而且這家伙之所以會流落到這一步,之前要么就是犯了大罪,要么就是當了逃兵??删褪沁@樣的一個人卻被殺了?只要把這人拿去見官,必然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賞金,為什么殺他的人沒有這么做呢?
“算了公子,也許他們只是同行內(nèi)斗罷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p> 聽出成弘語氣中的絲絲緊張,蘇念有些錯愕。
“那尸體還有其他問題?”
成弘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的確,尸體渾身上下完好無損,只有一個傷口血流不止,殺人者的劍術(shù)肯定非常精妙。而且,尸體還沒有涼透,也就是說,殺人者沒有走遠。”
“那成將軍還等什么?上車,我們快走?!碧K念趕緊招呼成弘上車,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越發(fā)詭異了,還沒走多遠,成弘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他們一行只有三人,所以根本不敢貿(mào)然停下,只能快馬加鞭。
可是到天際露出魚肚白為止,路邊一共有九具尸體出現(xiàn)。
“這是怎么回事,已經(jīng)亂成這樣了嗎?”蘇念有些納悶,他知道要不了幾年,天下就會大亂,難道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天既然已經(jīng)亮了,所以他們也都不再那么擔心會遇到危險。
成弘長舒一口氣說道:“殺人者一共是兩個人,有六具尸體的傷口都在小腹部,而后面三具尸體的傷口都在胸口處。每具尸體相隔的距離都不相同,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p> 蘇念知道成弘在擔心什么,如果殺人者是在針對他們的話,那么接下來的行程當然會非常危險了。不過蘇念卻不這么認為,只有子嬰知道他們要來咸陽,若子嬰有什么壞心思,當然是應該選擇在他們進了咸陽城之后再動手。路邊的尸體也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蘇念和成弘低頭說著話,然而馬車又一次停了下來。
成弘剛想質(zhì)問,抬起頭后卻發(fā)現(xiàn)有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攔住了去路。
“還不快讓開?”駕車的軍士高聲喊道。
“只殺些盜賊也太過無趣,你們幾人看起來倒是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