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婉書
老夏曾經(jīng)碼過一個古代言情小說,名字叫做《紅豆生南國》,故事情節(jié)及其狗血虐情,主角配角全都不得善終,而其中最慘的還是要屬女配角傅婉書。
傅婉書出身望族,舉止有度,心中有情,但最終卻被她最愛的夫君以一杯鴆酒毒殺,死后家族覆滅,爹娘慘死,相府中上百口的男丁女娥皆流落邊疆為奴為娼。
何其苦兮,何其悲哉!
安可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吐槽過老夏,說她把女配搞得太慘,太叫人同情,反而擋住了主角的光芒,當(dāng)時老夏一聽,居然生起了要把主角也寫死的念頭。
瞧瞧,這叫什么人?而如今自己穿成了傅婉書,這又叫什么命?
“哎?!卑部蓢@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古生古色,她的頭越發(fā)暈漲起來,她勉強(qiáng)定了定神,在心里安慰自己,再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的。
當(dāng)她再次醒來,自己肯定在火鍋店吃火鍋呢......
“婉書,來,用些米粥兒,好消化。”傅婉書的母親趙氏看著女兒雙眼發(fā)直,沉默不語的樣子,心里雖然難受,但為母則剛,她硬生生止住眼淚,挺起精神,端過小丫鬟遞來的粥碗,盛起一勺,放到了女兒嘴邊。
安可看著婦人慈愛的眼神,又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她和媽媽很像,神情表象間皆是一樣地溫和可親。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瓷碗,碗里淡黃的小米粥上擱著幾顆蜜棗和晶瑩的銀耳,趙氏用勺子舀起來,一股香甜兒就鉆進(jìn)了她的鼻尖,讓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她果斷接過,然后緩緩吃了起來。
這身子,好像餓了很久......
趙氏看著女兒一口口的把粥吃沒,滿意地瞧了一眼端來粥碗的小丫鬟,那小丫鬟覺得自己有功,又大著膽子說:“姑娘,這小米粥味道甘甜,最是好入喉,只不過性涼了些,所以奴婢在熬了一會兒后又加上了性溫的銀耳和紅棗,這樣即補(bǔ)身子又不影響口感,您大病初愈,用這是最好不過的?!?p> 一旁伺候的洗硯看了這小丫鬟一眼,皺了皺眉,但又什么都沒說。
“恩,不錯,下去領(lǐng)賞吧?!壁w氏笑著說了一句,將女兒手中的粥碗遞了下去,然后又轉(zhuǎn)過身看著傅婉書,道:“婉書,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怕,那幾個故意嚇你的潑皮已經(jīng)被相爺處理了,那些混賬再也害不得你?!?p> 故意嚇我......難道原主傅婉書是被人嚇?biāo)赖模?p> 安可記得原文里的傅婉書也算是端莊大方,智勇雙全,怎么到了這里就變得如此膽怯,難道是因?yàn)樗昙o(jì)還?。?p> 因?yàn)橼w氏的幾句話,安可對傅婉書生出了好奇,急著想看看這副身子的樣貌,所以她抿著唇,乖巧地對趙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
“知道了,娘親,婉書會聽話的?!彼÷晣肃榱艘痪?,有些嘶啞的嗓音低低響起,像含了一塊被陰雨天打濕的棉絮,更加讓人心疼。
趙氏一把摟過,將她抱在懷里,嘴里喊著心肝兒,眼里冒著淚花兒,又是一副斷腸模樣,安可被她貼身抱著,婦人身上有淡淡的荷花香,細(xì)膩柔滑的手緊緊箍著自己的女兒。
安可想起自己自從上了高中后,好像從來都沒抱過媽媽,媽媽的懷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溫暖香軟,真想快點(diǎn)從夢里醒過來,然后給媽媽打個電話,告訴她,我想她了。
洗硯看不得主子傷心,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寬慰著說:“夫人,姑娘還好端端的呢,咱們該高興才是,等相爺回來,看見您這樣,不定怎么心疼您呢。”
朝堂之上本就事多,相爺又典領(lǐng)百官,總攬政務(wù),日理萬機(jī),平日里很少到后院來,趙氏也盡量不叫他操心后院這些事兒,這回傅婉書被嚇暈過去,趙氏沒敢瞞著,相爺一聽,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不到半日,就把那些歹人亂棍打死,丟到了亂葬崗,又連帶著拔起了一條幾十人的暗線,別人的眼線放在相府后院幾年,她身為當(dāng)家主母,竟一點(diǎn)不知。
可不能再叫相爺生氣了,趙氏“嗯”了一聲,心理也有了主意,準(zhǔn)備先不說婉書被嚇傻的事兒,等婉書休息兩日,若還是這個癡傻的樣子,再告訴相爺也不遲。
眼下,只能先找醫(yī)官來看看了。
她又抱著傅婉書哭了一會兒,連連交代了洗硯好些事兒,才頗為不舍地走出了房門,等她剛邁出屋去,安可就穿鞋下了床,準(zhǔn)備拿起銅鏡瞧瞧自己的模樣。
“姑娘,您剛醒過來,有什么事兒,您吩咐奴婢做就好了?!毕闯幧焓?,要給她提鞋,卻被攔住。
“我自己來?!卑部蓴[擺手,快速地穿好了繡鞋,又問:“這屋里有鏡子嗎?”
洗硯反應(yīng)過來,明白主子是想照鏡梳妝,可怎么連屋里有沒有鏡子都忘了,她壓下疑惑,朝軟榻那邊的屏風(fēng)一指,道:“姑娘,銅鏡在屏風(fēng)后呢?!?p> 安可偏頭一瞧,幾步走到屏風(fēng)后,見到鏡子里的人,一時語塞神滯,驚住了,怎么和自己長得一樣呢?
她身子往前挪了挪,湊近了看,又覺得這模樣和自己還是有些不同的,細(xì)眉杏眼,瓊鼻薄唇,較她少了些英氣,多了些溫婉,她皺起眉,微微瞇眼,然后抬起瘦削的下頜,想要給這柔和的面龐添些殺氣,可左瞧右瞧,終是敗給了那兩條嬌盈盈的細(xì)眉。
“姑娘,您還是快些躺下來休息吧!”洗硯看著時而皺眉時而瞪眼,時而陷入沉思,時而手舞足蹈的主子,覺得自己腦袋都要炸開了。
“行,我馬上躺下?!卑部蓴[弄明白了傅婉書的身子,就依著洗硯的話,躺到了床上,她想,自己睡一覺,說不定醒過來就在品悅樓了。
她歪著頭,尋思了一會兒,見洗硯還在床下候著,便問:“你怎么還不走呢?”
“奴婢想著等您睡著了,奴婢再走?!毕闯幍椭^,緩緩回答,她在傅婉書身邊照顧了一夜,直到守著主子醒了過來,此時已雙眸微暗,疲態(tài)盡顯。
安可聽她說完,再一細(xì)看,覺得這姑娘盡心竭力地照顧著自己,著實(shí)不錯,此刻雖是在夢里,但自己與她也算是有緣,心里起了疼意,不忍叫她再這么候在這兒。
于是便仰著脖子道:“你快去歇著吧,我這兒不用人伺候了?!?p> “奴婢等您睡著了再走?!毕闯幪ь^,眼神執(zhí)拗。
“也罷,那你就過來和我一起躺著吧,左右都是在夢里,你我不妨大膽一些。”安可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隨意地說著話。
“???”洗硯雖沒聽懂她說的什么夢里,但還是知道規(guī)矩的,她上前幾步,跪到了床邊,軟聲說著:“姑娘,您若是還怕著,奴婢就這么陪著您?!?p> 她將手搭在床邊,端正的眉眼定定地看著主子,不肯越矩半步,安可從她的眸中看到了畏懼,是一種對等級的畏懼,一種對規(guī)矩的畏懼。
她們同是女子,卻有主仆之分。
她想都沒想就伸出了手,拽起洗硯的身子,半是試探,半是心酸,冷橫臉著說:“你不是我的貼身丫鬟嗎,上來給我暖暖床,怎么了?!?p> 等等,這句話怎么有點(diǎn)霸道少爺愛上我的嫌疑......
洗硯一下紅了臉,僵硬著身子,有些無措,安可也顧不得羞恥,又一把將洗硯拽到了床上,拉過被子,啞著聲說:“就這么躺著?!?p> “姑娘,這不合規(guī)矩,夫人若是知道,定饒不了奴婢的?!毕闯幘o抿著唇,不敢看主子的眼神。
“就這一次,我馬上就走了,沒人會知道的?!卑部砷]著眼嘀咕了一句,不再說話。
窗外的風(fēng)輕輕吹動著簾幕,細(xì)密的光絲穿過海棠樹,照在簾布的鶴紋圖案上,與繡線交織在一起,重重疊疊,搖搖曳曳,就像洗硯的心一樣,飄飄浮浮,閃爍不定。
她想,就這么躺一會兒,等主子睡著了,自己再悄悄下去。
過了半晌,耳后傳來主子沉緩有序的呼吸聲,她輕輕掀開被子下了床,然后給傅婉書掖好被角,暗暗告誡自己,無論姑娘變成什么樣,都是她的主子,以后,可不能再貪心了。
這么一瞬,也該只是一瞬。
這時候正是盛夏,窗外的海棠花開得濃烈,一陣微風(fēng)襲過,便有花瓣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堆積在樹根四處,風(fēng)再吹,就像吹起了一股花浪漣漪。
待到日薄西山,花浪早已飄散紛飛,落了滿地,有兩個丫鬟模樣的姑娘快步走近,不經(jīng)意地踩了幾腳,便將那些花瓣踩進(jìn)了土里。
瓊?cè)飲勺司`秀枝,生逢知己賞一時,可堪落英終歸土,命緣有序卿莫癡。
世間事物,高低貴賤,誰能只言片語就說得清呢!
“相爺回來了,可姑娘還睡著呢,這可如何是好?”大丫鬟浣墨悄悄和洗硯說了一句,似在商量。
“姑娘睡了三四個時辰了,也該醒了,你和我進(jìn)去瞧瞧再說。”洗硯輕輕推開門,領(lǐng)著浣墨進(jìn)了屋。
安可聽得一聲響動,驀地睜開了眼,嗓子有些發(fā)干,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又瞧見了洗硯,還有她身后的一個丫鬟。
“我怎么還在這兒?”她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句,直接把兩個丫鬟問懵了。
她睡了一覺,醒過來不是該在品悅樓嗎,怎么還在這什么相府呢?
“姑娘,相爺回來了,夫人沒瞞住您的病,相爺一會兒就要往后院來呢?!变侥珱]瞧見安可剛醒過來的模樣,也不知她剛才在說什么,只把心里著急的事兒先告訴主子。
趙氏覺得自家女兒一覺醒來,雖然變得傻氣了,但也有可能是被嚇得,過幾日便會好了,所以準(zhǔn)備瞞著相爺這事兒,叫他少些憂心,可沒料到有個嘴快的小丫鬟將婉書醒來的消息早早告訴了相爺。
相爺知道后,便急著過來,不過他此時還在與禮部的馮侍郎議事,傅婉書還能有些時間收拾好自己。
“姑娘,起來梳洗吧,您有精氣神些,相爺心里也高興?!毕闯幷f了一句,然后就端著水盆走了過來。
浣墨最擅長梳髻挽發(fā),此時她拿著脂玉角梳在一旁侍候,只等著姑娘凈完面,然后給姑娘梳個俏麗好看的發(fā)髻。
安可看著兩個小丫頭忙著收拾自己的樣子,心神也跟著震蕩緊張起來,她以往一向冷靜理智,總能快速做出最佳判斷,這回眼見為實(shí),耳聽為真,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次元,變成了故事里血肉鮮活的人,所以不敢再散漫地隨意搭腔說話,也急著把自己整理妥帖,去見書里那個老狐貍父親。
事已至此,她接下來有太多需要探知的事情,例如是誰害的自己,又為了什么,這相府是否安全,家族關(guān)系如何,命運(yùn)的網(wǎng)一早就開始編織收攏,她又如何破繭而飛,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焦慮和忐忑。
但她既然已經(jīng)成為了傅婉書,就得替傅婉書好好活著,就當(dāng)是一次任務(wù),她須得扮演好這個角色,然后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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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周
這位讀者你別急,女主馬上要出奇。 多看一章好不好,男主又帥又醒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