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客房,這會兒大概已經(jīng)過了子時,夜風(fēng)有些寒,抬頭是高懸的明月。我在門外靜靜站了好一會兒,身上的火熱在寒風(fēng)中逐漸消散。
延舟哥哥,你在哪兒呢……明月能否將我的思念傳達(dá)給你……
“曉月墜,宿云微,無語枕頻欹?!?p> 真希望、還能再見一見你……
搖搖頭,甩掉腦袋里的雜念,我轉(zhuǎn)身推開房門。
第二日早膳后,師叔再次給我們看了脈,有些驚訝地問我們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她說蠱毒好似得到了壓制。
最后究根結(jié)底,是我的血和師叔玉甁里的溫露起了作用。溫露是歲寒洞里的一株雪蓮上采集蒸煉而成,能溫養(yǎng)經(jīng)脈、驅(qū)散普通毒素,但單憑它對蠱毒還是有一定限制。
左霽上次給我吃的黑色藥丸,號稱解百毒,很珍貴的一顆,他就那樣拿給了我。只是體內(nèi)的蠱蟲不驅(qū),始終難以根除。
既然找到了應(yīng)對之法,我自然不會心疼自己一點損傷。
師叔她們幫忙依照此方式煉制解藥,我和左霽先行下了山。
“魏公子,下次有空多來玩啊?!庇菹獰崆榈爻覀儞]手。
除了左霽的師父師叔,其他人并不知道我是女子,對于雙煞媚蠱發(fā)作需要如何做他們也清楚,卻沒有對我露出異樣的目光。洛書派真是一個風(fēng)化開放的地方,或者說,他們從不評判他人作為,只以本心待人。
若世人都能像他們這般,世間該少去多少是是非非。
快要入城的林間小路上,遇到一只可愛的白色貓咪,似乎已經(jīng)饑腸轆轆,一點兒不怕人。
我跟左霽要了點兒吃的去喂它。
“好乖呀。”我摸摸它的腦袋,等它吃完,不由自主地將它抱進(jìn)懷里。
“把它帶回去吧。”左霽道,也伸手摸了摸它。
“嗯?!蔽尹c頭,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馬。
“啊——”突然傳來幾聲犬吠,懷中的貓咪受驚掙扎,一下子掙脫我躥進(jìn)林子深處不見了蹤跡。手腕上被它鋒利的爪子抓出兩道深痕,皮膚由青白緩慢冒出紅色血跡,火辣辣的疼感逐漸增加。
“怎么了?”左霽忙過來查看,抽出袖中的細(xì)帕幫我包上。
路上一隊壓著貨物的商隊浩浩蕩蕩經(jīng)過,也是往進(jìn)城的方向,前頭兩只體型不小的獵犬開路,方才的狗吠便是來自于它們。
完全是無心的意外,只是可惜了那只小貓咪,本想給它一個安穩(wěn)的家。
“疼嗎?”左霽蹙著眉頭,那兩道抓痕挺長,好在冒血的部分不多。
“還好。”我口是心非道。雪白的皓腕上纏著一道白色手帕,仍舊露出一節(jié)長長的紅痕,我拉下袖子。
如果問這話的是延舟哥哥,我一定毫不掩飾:“疼?!比缓蟪鰦?,“要夫君親親……”
以前偶爾不小心受傷,他總是會溫柔地親親我的傷口處,就像給那里賦予上愛的魔力。
我們之間這個習(xí)慣,開始是源于我。他掛傷的次數(shù)可比我多多了,我總是心疼,給他包扎好以后,會想要親一親,溫柔地告訴它,“要早點康復(fù)哦?!?p> “嫣兒喜歡延舟哥哥,喜歡延舟哥哥身上每一處。”
他將我攬在懷中,目光溫暖,像從未收獲過這樣的對待,“能遇到嫣兒,本王何其有幸?!?p> 如今他的聲音、他的話語,都還清晰地回映在腦海,可是……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他了,更怕……他真的已經(jīng)離開,卻沒人為他收埋尸骨。
察覺到我的黯然,左霽朗聲道:“小嫣,走了?!?p> “我們……要不等會兒吧?那只小貓咪,會不會再回來?”
他倒是不急,將馬栓好,自己靠在樹上,打趣道:“小嫣這樣無私?”
“那是哥哥熏陶的好?!蔽彝肿永镎伊苏遥瑓s沒有想到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窩小貓咪,趕緊招呼左霽過來。
最后我們將白貓媽媽和它的三只崽崽都帶了回去,進(jìn)城之后就換上了馬車。
左霽憐惜我要照顧孩子,說先把貓咪養(yǎng)在他那里。
“你喜歡貓咪?”我看著那一窩大概還沒足月的幼貓,他這個閑散的大男人照顧,我可真不放心。
“還好。”他道。
“罷了,香珊她們也能照顧得過來?!?p>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滿心歡喜地去抱抱桁兒。
“乖寶貝,有沒有想娘親?”
從安春懷里接過桁兒,我對著他幼嫩的臉蛋一頓親,小家伙啃著手指瞪著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臉純真。不管他想沒想,我是想壞了。
從回去后一刻也舍不得他離開眼皮。
香珊將小貓咪們安置好,送來兩碗老鴨湯。
“夫人,這是劉婆婆聽說您回來了,特地送來給您和左大人的?!?p> “替我謝謝她?!毙闹杏行嘏?。
我端起湯嘗了嘗,燉的很入味。左霽正抱著桁兒逗玩,我叫安春去接過來。
“留下用個飯吧?!?p> 他搖頭,將湯吹溫了幾口喝完。“回去還有好些事需要處理,今日就不逗留了?!?p> “嗯?!蔽掖鬼攘丝跍?。
他走過來,抬手摸了摸我的臉頰,面容清潤,“照顧好自己?!?p> “路上小心?!蔽夷克退橆a上還留著余溫。
他的手掌溫?zé)?,似乎體溫總是比常人高出一度,讓體寒的我覺得羨慕。
“你是不是修了什么功法?分享一下?!蔽仪倪溥浯蛱?。
“嗯?”
“你身上怎么總是那么熱?”難怪十一月的天氣他還總是用扇子,開始我還以為是端的文人雅士的一種情懷。
他嗤笑,“小嫣的手這樣涼,可真是冰肌玉骨。”
“你少取笑我?!?p> “羨慕?”
我偏過頭,不去看他嘚瑟的眼神。
“只可惜,我這體質(zhì)是天生的,沒法分享給小嫣什么。不過……”他悠哉地扇著扇子。
“不過什么?”
“不過小嫣要是覺得冷,哥哥可以給你暖暖。”
想到兩次親密無間的經(jīng)歷,我紅了臉,“你、你怎么這么沒正形的……”
“害羞了?小嫣的面皮真薄?!?p> “你以為都像你呢?!蔽覒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送你的經(jīng)書記得好好讀,得空了我便來教你養(yǎng)蠱?!?p> “快走吧你?!?p> 他走到門口,我又想起什么,“對了,蠱、蠱從哪里弄?”
“可以問問你那個二哥?!绷粝逻@句,他便真的走掉了。
魏景勝他們在邊城與婺疆對峙了這么久,對其了解想必比我多得多,倒是可以寫信過去問問,屆時再讓暗影衛(wèi)去弄些蠱蟲回來。
目前延舟哥哥留下的暗影衛(wèi)只剩下七人,鳳岑、隗行、江涼、鐘宜、沈世、胡顯、周賢。
鳳岑、隗行是自少時便跟著延舟哥哥的,因為身世凄零,被延舟哥哥收容培養(yǎng)。其他人則是陸續(xù)收入,來自天南海北,有的曾是亡命之徒,有些則是職業(yè)殺手。
被統(tǒng)一培養(yǎng)為暗影衛(wèi)那日起,他們原本的名字便徹底被抹去了,只是姓還保留著。
他們對延舟哥哥的忠誠,我無需懷疑。
即使現(xiàn)在延舟哥哥生死不明,他們也沒有各自散去,而是繼續(xù)聽我號令。
“屬下等誓死效忠王妃!勢必為王爺雪恨!”
不知延舟哥哥是如何將他們收服得如此忠心,聽到這話時,只覺得感動。
我記得聽延舟哥哥說過,暗影衛(wèi)不只是他的屬下,也是生死之交。
我會替你,好好守護(hù)身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