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側(cè)身躺在被窩里,用右手輕輕拍打著李想的后背。
過了不多時,李想睡熟了。
見李想睡熟了,他卻輕輕地下了炕。從屋里拿個小板凳,輕手輕腳地推開門,來到外面,把小板凳放在窗下,然后背靠著墻坐在小板凳上抽煙。
他抽的是旱煙。煙是自家園子里種的。他本來沒有什么煙癮,可抽可不抽。
可最近這半年多來,他發(fā)現(xiàn)他抽煙的次數(shù)增多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許是年紀大的緣故,他在心里這樣想。
他安靜的坐在小凳子上抽煙,偶爾也會抬頭看一眼天空。天空很大,也很空?!疤煲驗榇?,所以才會顯得特別空??扇说男闹挥腥^般大小,有時卻也會感到空空的”他在心里這樣想。
他想老伴兒也許真的去到了天堂。他沒什么文化,也沒什么信仰,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樣子??墒撬€是愿意相信老伴一定是去了天堂。因為他聽說只有好人死后才能上天堂享福,惡人死后則會下地獄受苦,他知道老伴兒是好人。他還聽說天堂里只有快樂幸福,老伴跟了他幾十年,罪沒少遭,苦沒少吃,累沒少受,唯獨沒享過一天的福,所以他希望老伴兒能去天堂那里去享福。
老伴去世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他和李想。她說她特別希望能看到李想長大成人,成家立業(yè)??墒撬呀?jīng)看不到了。
李為念今年五十五歲,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李想長大成人,成家立業(yè)。
他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盡量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些時日,這樣就可以多陪陪李想,多照顧照顧李想。當然,他也一定會盡心盡力把李想照顧好。因為李想是他孫子。哪有爺爺不愛自己孫子的,他也愛自己的孫子,而且特別愛。
前幾天李想的爸爸給李為念打電話,意思是要把李想接到城里去上學。理由城市的師資條件和生活環(huán)境都優(yōu)于農(nóng)村,這樣對李想的未來也大有好處。
恰好李想當時就在身邊,爸爸說的話他都聽到了。李為念把電話遞給李想,讓他自己和爸爸說。
李為念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李想能去城里讀書,接受更好的教育,將來可以有個好前程。另一方面,他又舍不得李想離開,希望李想可以留下來,留下來和他這個老頭子作伴,這樣他就不用一個人住在這個小院兒里,不用每天一個人在這個小院兒里孤單的進進出出,還可以有人陪他偶爾說上幾句話。
他又想:李想這些年都是和老伴兒我們兩個一起生活,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伺候這么大,跟我們有非常深厚的感情。而且這么多年他也沒見過幾回他爸爸,即使他爸爸回來的時候,他也不會主動去和爸爸親近,當爸爸想親他抱他和他親近親近,他也是明顯抗拒的,只是爺爺奶奶在一旁不停勸他,他才勉強接受爸爸的親近行為。所以他一定不會去城里和爸爸一起生活,而是一定會留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
他又想:李想畢竟是小孩子,喜歡新奇的事物。而且他從小伙伴們那里知道城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是這里沒有的。最關(guān)鍵的是他還和我說過他長大后要去城里生活,現(xiàn)在有機會去城里,他一定會開心到瘋掉。所以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去城里,留下我一個人在這里形影相隨。
李為念的心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告訴自己要平靜,要淡定。不管李想是留下,還是去城里,他都尊重李想的選擇,不會去勉強他。
李想接過李為念遞過來的電話,他看到李為念的手在抖,他記得爺爺?shù)氖质遣欢兜?,即使把自己舉過頭頂也是不會抖一下的,不知道為什么這次一個手機就可以讓他的手發(fā)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爺爺?shù)氖职l(fā)抖。難道是爺爺病了,可剛剛還是好好的。他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再去多想。
他接過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他叫爸爸的人說:“我不要去城里,我要留在這里和爺爺在一起?!闭f完就把電話掛斷。
放下電話,他才關(guān)心地問道:“爺爺,你病了嗎?”
爺爺身體好好的,一點兒病都沒有,李為念激動的回答。
那你的手剛才為什么會抖呢?我還以為你生病了,既然沒病,那就好。李想背著小手,學著大人說話的樣子把李為念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