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帶著唐綿綿落在綺夢城附近山坡的一個頑石上。
唐綿綿盤腿坐在頑石上,一只手撐著臉頰,另只手隨意搭在腿上。
團子打了個漫長的哈欠,伸了個懶腰,瞇眼蹲坐在少女旁邊。
這塊頑石地理位置極好,登高望遠,俯瞰著整座綺夢城,將這個溫柔鄉(xiāng)的無限風(fēng)情與繁華盡收眼底。
“綿綿,我們這里有句話,”團子說道,“天上白云鄉(xiāng),凡間綺夢城?!?p> “綺夢城以西是人界入口,以東是妖界連綿不絕的主山脈,世間想尋歡作樂的魑魅魍魎,人妖仙魔,都流連此地?!眻F子笑得意味深長。
“你要去尋歡作樂嗎?”唐綿綿的神色尋常,看不出喜怒,她頓了頓說,“請務(wù)必帶我一起?!?p> “非也非也。我們是為了找擎山,并不是為了尋歡作樂。”看似憨厚的橘貓矢口否認(rèn)。
他看了唐綿綿一眼,說:“這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p> “相應(yīng)的,也更容易打聽消息覓跡尋蹤,對嗎?”唐綿綿挑眉接話,與橘貓相視一笑。
“不過我們需要換一身行頭,才能和這里融為一體?!眻F子看著唐綿綿一身利落的休閑服搖了搖頭。
團子從妖王殿找出一身云繡青蟬翼流云衫,長嘆口氣,推向唐綿綿。
“這是你的?!边@可是他當(dāng)初花重金找羅織女定制的,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好東西。可惜尚未穿過,就陰差陽錯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這是男裝吧?”唐綿綿問道。她接過衣服,眼底閃過剎那驚艷,這布料溫涼柔軟,光滑亮麗,其上刺繡栩栩如生,渾然天成。
這件衣裳絕非凡品,而且一定很貴。
“在綺夢城,扮作男兒身會有更有趣?!眻F子笑瞇瞇的說。
團子自己則穿了件張揚的鳳凰火衣袍,披了個毛光水滑的淺棕色大貂。就差把金銀二字寫臉上了。
“好看嗎?綿綿?!?p> “好看……”一看就很有錢。唐綿綿把后半句憋在肚子里,淡定的點頭稱贊。
“唉,我是不是應(yīng)該將體重減輕些?”哪怕并不是自己的身體。
“胖胖的很可愛啊,顯得富態(tài)?!碧凭d綿努力開導(dǎo)橘胖子。
“可是,并不富?!毕氲窖腕w重完全不符,團子傷心不已。
說罷,團子將一個紅狐貍面具遞給唐綿綿,自己則帶了一個白色貓咪面具。
唐綿綿捏緊手里的面具,少見的露出愁眉苦臉的神色。
“我們那里有句口頭禪,紅配綠,賽狗屁!”少女看向橘貓火紅的衣袍,皺眉說道,“而且你帶紅色的面具明明更搭??!”
“巧了,我們這兒也有這句話?!比涡缘拈儇垖⒄凵韧中囊磺?,拒絕道,“可是我喜歡白色的。”
拿人手軟,何況自己孑然一身,完全就是靠貓吃飯。唐綿綿認(rèn)命的帶上了紅色狐貍面具。
溫柔鄉(xiāng),綺夢城。
絢爛奪目的各式花燈層層疊疊,匯聚成了澄黃色的海洋,使整個綺夢城流光溢彩,這夢幻般的美麗給人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周遭一切都只是黃粱美夢,曇花一現(xiàn)。
綺夢城的客人來自天南海北六界各地,被稱作“浮生客”。
來往的“浮生客”每人拎著一盞綺夢花燈,帶著各式各樣的面具緩慢走在街道上,他們彼此鮮少交談,向街販買了東西,也只是付掉標(biāo)著的銀錢價格便沉默離去
“團子,我們先去哪兒呢?”有著優(yōu)美下頜線的富家公子身姿挺拔,穿著藏青衣衫,他的火紅狐貍面具格外醒目。
“我上次來,在千金閣曾以性命為賭注,贏得了一片菩提葉。”團子咳嗽一聲,“可惜后來出了點岔子,線索斷了?!?p> “菩提葉有什么用?使你愿意拿命賭。”
“菩提木的葉子不計其數(shù),嚴(yán)格來說,一片葉子對于一棵樹,如同頭發(fā)絲對于你我??捎锌蔁o?!?p> 唐綿綿嘴角一抽,菩提葉竟然毫無卵用。
“只是我想,如果能從菩提葉中找到關(guān)于擎山的記憶,也許我們能有所收獲?!眻F子撫著折扇,抬腳朝千金閣的方向走去,“菩提葉越多,擎山的線索就越多?!?p> 唐綿綿摸摸自己的頭發(fā),跟緊了團子。
“綿綿,我這副模樣,打探消息多有不便,還是由你出面為好?!眻F子進去前仔細叮囑,“你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打聽菩提葉的線索?!?p> “為什么由我出面比較好?”唐綿綿總覺得哪里不對。
“因為千金閣閣主,對形貌昳麗的公子哥情有獨鐘。”團子笑道。
“……”唐綿綿語塞,她一點都不想被情有獨鐘。
千金閣浮在湖泊之上,千金橋連接著岸邊街道和飄浮著的巨大閣樓。橋上的“浮生客”數(shù)量眾多,緩慢的前行著,在閣樓門口有店小二查驗出入者的千金箋。
“千金箋是這里通行所需的物件兒?!眻F子解釋道,“竹片模樣,價格不菲?!?p> 少女了然,又是她買不起的東西。
進了千金閣,只見一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浮生客”都沒了街上沉默寡言的模樣。
二樓則安靜許多,與樓下的情形截然相反。
“來這里的人,付不起賭資會怎么樣?”唐綿綿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
團子扇子遮了一半臉盤,語重心長的說:“綿綿,在任何地方,輸不起的人都得卸胳膊斷腿兒。”
“可以用你的尾巴抵債嗎?”
“萬萬不可,雖然我有很多尾巴,但每一條都很珍貴,每一條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p> “地位越高知道的消息就越多,我們得盡快把管事兒的逼出來?!碧凭d綿停了腳步,看向二樓的黃金賭臺。
二樓唯一的賭臺上,此時坐著一個白發(fā)老叟,只見他骨瘦嶙峋,手背青筋崩起,神色淡漠,眼睛炯炯有神,目光所及,眾人都避諱他。
“若沒人再上臺,今日的局,便到此為止!”老叟沙啞的嗓音好像銳器在刮劃硬物。
唐綿綿心下一咯噔,擔(dān)憂道:“這老大爺看起來很不好惹啊?!?p> “綿綿莫怕,放手去做便可?!?p> 藏青色衣袍的小公子走上臺,在老叟對面坐定,半靠著椅背。
“老先生,年紀(jì)大了應(yīng)該歇歇啊。小賭不一定怡情,大賭卻必定傷身吶!”
老叟怒不可遏,抖著胡子罵道:“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就愛多管閑事!有本事就別藏著掖著!”
周遭的“浮生客”竊竊私語,密切關(guān)注著這里的情形,時刻準(zhǔn)備下注。
“……”大爺就是大爺,嘴巴真毒,毛都沒長齊的唐綿綿撇嘴,“我從不欺負(fù)老人,對付你,我的隨從足矣?!?p> “……”團子嘴角一抽。
旁邊店小二開始高聲吆喝。
“第一局,仙人攬六箸,對博泰山隅!”
話音剛落,賭局旁的浮生客一窩蜂的全奔向了老叟那邊的下注臺。
留下唐綿綿孤零零的風(fēng)中凌亂,團子默默扯了扯白貓面具,將半邊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