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1)
拿著幾袋鹽,老何走的很慢。
沒什么體力是一方面,也是在想著方才村長帶上臺的那個專家說的話。
這病,說是京都里也有了。
傳的還很快。
這些老何并不如何關(guān)心,他一個這輩子都沒出過幾次遠門的莊戶人,那京都如何與他關(guān)系不大。
重要的是后半段。
這病,現(xiàn)在是治不好的。
老何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就癱坐在了地上。
幸好那專家又補上了句。
現(xiàn)在也是有得了這病又痊愈的人,多半是些年輕后生,身體壯實,扛得住這病折騰。
老何聽著這話,便想到了老趙,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躺在床上吧,想來自己還能走動,這身子骨應(yīng)是較老趙好上些許的。
隨即又想到了自家的大丫頭還有那趙家小子,心中又有些黯然。
自家大丫頭身體應(yīng)是不如那趙家小子的。
專家后面說的那些國家會全力救助的話,老何沒往心里去。
若是真有,他自然會感謝,若是沒有,這日子該如何也還是如何。
到家了。
“婆娘,今天村里發(fā)了些鹽,我又買了些糖回來…”
…
老何沒料想到那專家所說的救助,竟然來的這么快。
自那日后,沒幾天,村里頭來了好多和村長一樣嘴上罩著塊布頭的人,在村子里四下的噴撒著什么東西。
老何聞了聞,有酒味兒。
門已經(jīng)不讓出了,村長整天帶著人到處巡視,要是被逮著了,雖說都是鄰里認識,也跑不脫一頓說道。
吃的倒是不愁,臨近年關(guān),家家戶戶本都備了些東西,加上村里時不時的發(fā)一些,雖說不上好,也是餓不著。
只是…
這病還是不見好。
老何有段日子沒出門了,也不知道外邊是什么樣。
只是有時候依著那些噴灑東西的人所說的開窗通風(fēng)的時候,碰上鄰居,會說道幾句。
誰誰誰家里的誰誰誰又去了,晚間抬走的,連個葬禮都沒有。
誰誰誰家的小子想偷著出村,被逮回來了。
老何活到這般年紀,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經(jīng)歷。
這說的有些虛,不過有時候晚上夜深了,外頭會有人發(fā)瘋了一樣的大叫。
聲音凄慘,也聽不出是誰。
又過了幾日,老何知道了。
那是村頭的老二。
他的婆娘終究是沒挨過去,家里的小子卻神奇的沒有染上這病。
只是老二再也不敢回家,怕傳染了他家小子。
沒幾天,就瘋瘋癲癲的了。
老何心里念了聲阿彌陀佛,他娘還在的時候信這個,他本是不信的。
只是這如今也沒了別的盼頭,只能作個念想了。
大丫頭已經(jīng)起不來床了,昨日里還咳出了些血絲。
唉…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村子里越來越靜了,老何卻覺得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今天白天里過來送菜的那幾人,有一人沒注意咳了幾聲,其他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這些外頭來的人,難不成也被染上了?
午后和鄰居家隔著院墻閑聊的時候,鄰居家的讓他晚間將大門鎖的緊些,說是可能會亂。
老何想著村長還有外頭來的那么些人都還在,應(yīng)該不至于亂的起來。
不過心中隱隱的不安,還是記下了這話。
畢竟現(xiàn)在這樣,與等死其實也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了。
而人在將死的時候,做出些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晚間大雨。
原本冷清的天氣,更冷了些。
“叩叩叩?!?p> 老何白日里聽了鄰居家的那些話,睡的很是警醒。
“叩叩叩?!?p> 所以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立刻驚醒了起來。
“叩叩叩?!?p> 老何小聲的叫起了自家的婆娘,那些白日里的話,婆娘也是聽見了,此時有些害怕。
老何沒有急著去應(yīng)門,知會了婆娘一聲,輕手輕腳的去廚房里拿了菜刀。
想了想,換了把鋤頭。
“叩叩叩。”
鐵質(zhì)的大門,被敲響之后的聲音在這寂靜村莊的夜里,聽著有些滲人。
老何緊了緊手里的鋤頭,心頭多了點安全感。
摸到門邊,沖著外邊喊了句。
“誰??!”
聲音盡量的兇狠了,不過老何平素里也沒怎么兇狠過,眼下聽起來,倒更像是有些色厲內(nèi)荏了。
敲門聲總算是停了。
外頭的人說了句什么。
只是下著雨,本就有些雜音,加上老何又有點緊張,只是聽了個大概。
是個外地人。
似乎是賣藥的,聽說這里鬧病了,過來賣藥換些糧食。
這夜里烏漆麻黑的,失了方向,所以過來問問去村長家的路。
老何是不信的。
這病鬧這么大,附近的村子都封起來了,這人說是從外頭過來,怎么會沒聽說過這病的厲害?
不過不管真不真,老何還是給他指了路。
村長家里大,那些外頭來的人,都住在村長家里。
老何聽鄰居家的說起過,看那些人的動作,應(yīng)該是些當兵的。
若真是不懷好意去的,只怕是要翻個跟斗!
指了路,外頭的腳步聲倒是漸漸的遠了,老何也是舒了口氣。
淋了一身的雨,方才緊張不覺得,這會兒安下了心才覺得冷起來了。
耐著趴在門上又聽了片刻,確定那人走的遠了,才徹底放心。
回到房里,自是又和婆娘談了半晌。
安了婆娘的心,去拿抹布擦了身上的雨水,又睡下了。
第二日,發(fā)起了燒。
前幾日老何還在想著他身板硬朗,這病染上了也看不出什么來。
除了咳嗽幾聲,身上有點無力以外,倒是與以前無異。
沒想到這一病倒,才算是明白了何為“病來如山倒”。
說是發(fā)燒,老何只是覺著無盡的冷,冷到骨子里,蓋著厚厚的被子都還是覺著冷,哆嗦個不停。
婆娘是個沒主意的,村里不讓出門,這會兒也是慌了神,只知道抹著眼淚。
只是老何也沒什么力氣去安排了,一陣陣的脫力讓他眼前發(fā)黑,腦袋里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這天上地下都在打著圈兒。
朦朦朧朧中,好像是有誰在叫門。
老何心想,不能開,婆娘是個不當事的,他又這模樣,哪里敢開門。
婆娘好像去開了門。
這婆娘!
老何氣不過,卻是出不了聲。
然后好像呼啦啦的進來了一大幫人,老何睜不開眼皮,也看不見,心里干著急!
眼皮被扒開了,有了外力的幫忙,老何倒是看清了眼前這人。
一身的素凈長衫,留著長發(fā),長得煞是好看的臉上掛著笑。
“在下華青衣,受村長之托來為閣下醫(yī)治,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