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停下自行車,轉(zhuǎn)過頭看。
天昏暗,川土他們離她有點遠(yuǎn),只見一群人手里拿著長長的棍子,圍住了他們,他們的自行車已經(jīng)全部躺在了地上,三木聽見他們的嚎叫聲,聽見他們的聲音:
“你他媽的搞暗算......偷襲沒種......”
三木愣在原地,這種場面,她第一次遇見,沒了主意,她本能反應(yīng)是想跑過去看看川土有沒有受傷,但是恐懼又襲擊了她,讓她僵在原地,三木恨無能的自己。
“啊——”
一聲慘叫從天空劃過,三木聽到這一聲慘叫頓時沒有了猶豫,立馬騎車調(diào)頭往川土他們那邊沖去,自行車發(fā)出難聽的“吱呀”聲三木已經(jīng)覺察不到。
靠近人群時,三木跳下了車,跑到了川土身旁,躺在地上的川土見三木過來,坐了起來,拉住了她的手,緊緊的。
“別打女生!”
川土一聲吼起來。
三木才發(fā)現(xiàn),這群人手里拿的是鐵棍,個個都穿著喇叭褲,有的長發(fā),有的染發(fā),雖然年紀(jì)和他們差不多大,個個臉上都掛著老氣和邪氣,三木奇怪地發(fā)現(xiàn)此時的自己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嚯,原來你好這口,喜歡這種窮酸妹子!”
那群人里叼著煙的一個人諷刺道,三木猜想這位大概就是劉晴說的“老大”吧。
“早知道你喜歡的不是徐葉,老子就不用這么費力了?!?p> 這位“老大”,慢慢走過來,川土和他的朋友們都動彈不了。
伸出一只腳,是黑色的皮鞋。
這個年紀(jì)穿皮鞋的人實在太少,三木覺得這腳實在是難看無比。
眼看這一腳就要踩在川土的臉上,一雙白凈的手擋在了前面,那只穿著皮鞋的腳便直接往地上按......
三木覺得鉆心地疼,天太黑,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踩破了,本能地喊了一聲,壓抑著疼痛和情緒的一聲。
不知道川土是怎么站起來的,他舉起一個自行車輪,向“老大”砸去,卻因踉踉蹌蹌,輕易地被“老大”躲開了,川土又倒在地上。
“你記著今天,慫貨,還寫什么求和信,哈哈哈哈,呸,笑死老子了!”
“黑皮鞋老大”一揮手,一群人就消失在樹叢里了。
原來一個慘烈的群架,它的發(fā)生只需要幾分鐘,甚至只需要幾秒鐘。
三木才發(fā)現(xiàn)川土的嘴角有血,額頭有血,腿上也有,其他的朋友身上多少都有血,他們已經(jīng)痛得動彈不了。
在這條平靜田野里的小路上,這道風(fēng)景太不和諧。
三木想著如何幫他們。
“你快走,回家!”
川土又在嘗試站起來,嘴里安排著三木。
“我去找個地方打電話,你們在這里等著?!?p> 此時的三木卻異常地冷靜,用似是命令的口吻說出口。
最近能打電話的地方,三木想破了腦袋,不能驚動學(xué)校的話,就只有那家修車鋪了。
三木拼了命地往回騎,還好,修車鋪還沒有關(guān)門。
“我要打電話!”
“在那,1塊錢1分鐘!”
三木覺得平日里看著慈祥的修車師傅,此刻顯得不近人情。
拿起話筒,按下“120”......
三木摸著自己的舊書包,幾毛幾毛地拼湊了2元錢,遞給修車爺爺。
那個修車爺爺接過錢時,用大拇指摩擦了一下三木的手背,三木精神太緊張,沒有在意這個舉動。
給完了錢,三木又騎著車回到了川土那里。
此時的他們互相挨著坐著,顯然緩過來了一些,沒有剛才那么慘烈,三木感覺他們應(yīng)該沒有危險了。
“你很勇敢嘛!為什么平時像只小雞一樣,畏畏縮縮的?”
這是汪濤在說話,三木只顧著幫他們整理自行車,沒有答話,卻聽見汪濤被打了一下。
將自行車都擺放整齊后,三木想走過去看看川土,而此刻,好像剛才的勇氣又全部消失了,她又開始被自卑和恐懼襲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受傷的川土。
“你快回家吧,你爸媽該著急了?!?p> 川土只說對了一半,她是應(yīng)該趕緊回家了,但是爸媽不會著急,只會......后果三木不敢想,一想到爸爸生氣的樣子,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等救護(hù)車來,我就走?!?p>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三木還不想離開,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蹲著陪著他們。
救護(hù)車來了,只是救護(hù)車從大路開來,直接到了學(xué)校門口,停留了一會兒,才往小路開來。
三木隱約覺得不對勁,直覺有點不安。
果然,從救護(hù)車上下來的,除了醫(yī)生護(hù)士,還有教導(dǎo)主任。
三木驚得動彈不得。
“她路過這里,幫我們打了電話。”
川土一句話就將三木撇了關(guān)系。
三木只有騎著車先離開了,不一會兒救護(hù)車超過了三木,開遠(yuǎn)了。
這個時候三木才發(fā)覺手疼得厲害,但已經(jīng)顧不上,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剛才電話里說錯了話,教導(dǎo)主任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到家了,爸爸陰著臉,暗暗地問道:
“怎么這么晚?”
就這一句就足以將三木嚇趴下,恐懼再次襲擊向她,眼淚不自主的流下來:
“我摔跤了,自行車的鏈條松了,我修了很久?!?p> 這個理由三木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
爸爸冷漠地看了一眼她的手,確認(rèn)她沒有說謊,卻又嚇道:
“哭什么!”
三木立馬止住哭,但控制不了身體打顫,她知道爸爸見不了她這個樣子,要立馬消失,不然她也不知會怎么樣。
三木立馬推車進(jìn)了后院,媽媽沒有跟進(jìn)來,她自己用冷水沖干凈了手,刺骨地疼,也要忍著,整個過程,三木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除了水聲。
碰了水,手心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三木走上樓,進(jìn)了房間,拿了自己唯一一條手絹,包了起來。
還好,沒有太被注意,三木暗暗慶幸......
第二天,爸爸手里拿著一根粗粗的藤條出現(xiàn)在了三木的面前,緊跟著的是面露難色的媽媽。
“昨天請你哥的老師們來家里吃飯,我們才知道你成績退步了,你還知道瞞著了啊!”
沒等三木反應(yīng)過來,藤條已經(jīng)抽起來,落在了三木的身上。
一下、二下、三下.......
三木覺得還好是在房間里打的,沒有村里人來圍觀,也不知道自己哭沒哭,只知道自己最后面是暈過去了。
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三木被蓋好被子,躺在床上,手上的手絹沒有動,一切又恢復(fù)了正常。
只要不碰皮膚,就不會覺得疼,三木走下樓,爸媽和哥在吃午飯,三木也拿了碗筷坐下吃了起來。
媽媽看了看三木,又看了看爸爸,沒有說話。
爸爸一直在跟哥說著話,沒有停斷,大概是在分析哥的哪位老師的什么想法,三木不感興趣。
又要回學(xué)校了。
三木到學(xué)校后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劉晴,她太想知道川土他們的情況了。
沒有等到劉晴,柳老師出現(xiàn)了。
“三木,對不起......想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們嗎?”
三木覺得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在柳老師面前,她覺得表達(dá)自己的意愿有幾分安全感。
“柳老師,我想去?!?p> 又是這樣的傍晚,又是這條小路,三木坐在柳老師的摩托車后面,兩只手緊緊地抓住坐凳,不敢觸碰到柳老師。
“我很抱歉,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們......”
柳老師一路上一直在道歉,三木覺得不是這樣子的,卻找不出詞,說不出話來。
到了醫(yī)院,柳老師讓三木在門口等她,自己去水果店買了兩大袋水果。
三木跟著柳老師穿過大廳,上樓,這是她第一次走進(jìn)醫(yī)院,走進(jìn)住院部,醫(yī)院里的一切她都好奇,但所有的情景都讓她感覺到壓抑,氣味也不好聞。
終于來到川土他們的房間,在房間的還有他們的父母。
川土樣子好多了,只是一只腳踝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汪濤在走動著,其他兩位同學(xué)都躺在被窩里,分辨不了狀況。
“都是因為你,你要是不攔著,我兒子能被打成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誰的家長見到柳老師便吼了起來。
三木被這句話打了個清醒......
“三木,你去樓下等我,別走遠(yuǎn),汪濤,你也下去吧。”
柳老師見家長有情緒,先想到的是支開孩子們。
川土擠出微笑對三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三木和汪濤在醫(yī)院的大廳里坐著,不管三木有沒有回應(yīng),汪濤開始倒了出來:
“川土還好,只是骨折了......慘的是邱黎明,他手?jǐn)嗔?,雖然接回去了,但以后是不能當(dāng)兵了,他家老子計劃好了將來送他去參軍的......”
三木想不了太深,只是隱隱覺得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