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風與驚龍在紅塵瘴中均未使用靈力,但說話聲外頭觀戰(zhàn)的幾人都能聽到,木瑞受了剛才一驚躲在蘇秦身后驚恐未定。蘇秦聽到“你不是人”幾個字立起身來,將靈力透過眼中看去,只見一團影子朦朧在紅色的靈力中。
梅先生說:“蘇先生我們真不出手,萬一道主有什么閃失……”
蘇秦反而坐下,說:“既然是斗法哪有憑空插手的,何況是死斗,不管驚龍是不是人都一樣?!?p> 菊先生說:“蘇先生自有分寸,我們聽他安排調遣就行了?!?p> 空柏問:“我與驚龍先生相處幾年,要是有什么異于常人的樣子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怎么可能不是人?”
木瑞啐他一口說:”難道他是什么妖邪還要寫在臉上不成,你看他那副陰森森的模樣,一身皮包瘦骨哪像個正常人了!“
張良拱手問:“請問師尊和各位先生,這世上真有非人族類能像人一樣修行嗎?”
木瑞說:“怎么沒有,聽說道主有頭白虎,道號月牙,它就會修行?!?p> 蘭先生點頭說:“確實有,靈獸閣修士人人豢養(yǎng)靈獸,這些異族不就和人一樣修行嗎?可是達到六境幻神境的靈獸我還是第一次聽說?!?p> 幾人正說話,紅塵瘴中陡然響起一聲刺耳尖叫,伴著叫聲還有一陣騰騰捶地的聲響,驚得蘇秦與石城四友全部站起來。
靈力中那團黑影已經分開,月風的幾聲悠長急切的呼吸后,“嘿嘿”笑著又咳嗽幾聲。
“你這無恥小兒!”驚龍異樣低沉的聲音中夾著痛苦。
“拼死相斗還講什么無恥,死了才叫無恥?!痹嘛L使勁呸呸兩下,說,“你這畜生嘴巴真臭,舌頭像發(fā)臭的死魚……”
話到中途又一聲尖聲呼嘯,不過這次的聲音滿是憤怒而非痛苦,接著紅塵瘴翻滾不停,一道身影在其中穿梭,靈力團團聚攏將中間圈住,只見這道身影越來越粗長。地面不斷發(fā)出通、通聲響,像有人把地面當成了大鼓錘擊,鼓點間穿插著月風的引逗笑聲,捶地聲越來越響,他的笑聲也越來越樂。誰能想到這場死斗中,還有這般笑聲。
這樣密集的追擊持續(xù)了幾頓飯時間,陡然起了一陣狂風。狂風一起,把方圓幾里迷得看不清,地上的灰塵沙子漫天飛舞,把紅塵瘴也掩蓋在其中。突然鋪天蓋地的黃沙如冰雹般砸向地面,隨著一段噼里啪啦急促響聲,紅塵瘴與沙塵同時被狂風帶到天邊,像是被巨人一口吹得飛起,風隨之突然慢慢住了,只留下街心隔了七八丈遠的兩道身影籠罩在殘留的沙塵中。
月風依舊如一根長矛佇立在那,只是臉上染滿了血,他的血與驚龍的血。他用輕松的笑掩蓋臉上的狼狽,望著對面的驚龍,“你的紅塵瘴已經破了……”
空柏問:“請教四位先生,剛才那陣風是天風還是月風先生的術法?”
張良正有同樣的問題,便等著幾個大成修士作答,梅蘭竹菊紛紛搖頭,又請?zhí)K秦指點,哪知蘇秦搖搖頭說:“這風太奇,憑空而起,卻又沒半點術法痕跡,倒有點像幻境中的鏡花水月憑空而生,隨緣而滅?!?p> 木瑞聽來太過玄妙,見月風好端端的,轉頭去看驚龍,她這一看定了一定,接著又快又密地拍張良肩頭,“你看、你看,那是什么?是驚龍嗎?”
張良早已看見了,月風對面的身影像是一條盤踞起來的巨蛇,昂起頭來足有兩人高,紅身黑紋在陽光下泛出光澤,這蛇三角扁頭,額頂上有兩團龍角般的突起,共有兩對四指利爪,分明是一條蛟龍。他肯定地說:“好像是一條蛟?!?p> 月風又呸兩聲,用袖子擦嘴但滿鼻子腥臭?!笆裁打??明明是一條臭蛇!”
原來,剛才他被驚龍纏住后險些窒息,他憋住胸口中的最后一點氣息說話,故意引變化了身形的驚龍交談。他被牢牢纏住身體四肢無法動彈,趁機扭脖子死死咬住耳邊那條又腥又臭的滑膩舌頭,俗話說十指連心,可舌頭受傷卻比手指痛百倍。他這一咬果然奏效了。他咬中后,命垂一線哪敢松口,頓時感到身軀一輕,渾身的絞壓都松開了,驚龍在地上翻滾摔打用身體撞地,他卻死死貼住蛇頭抱住,直咬下血淋淋一大口才忍痛脫身。
隨后兩者追逐時,月風將靈力慢慢透入紅塵瘴中,他的靈力空如無物,混在驚龍的靈力中,連驚龍也沒發(fā)現(xiàn),因此觀戰(zhàn)幾人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術法。說來他不過用了運轉靈力的基礎法門,那就是消耗靈力。任何術法施展都要消耗靈力,即可在體內,也可在體外,他放出靈力后,突然像燃燒沼氣般將空中靈力瞬間消耗一空,不僅他的靈力被“燃燒”掉了,還引得紅塵瘴與空氣中靈力被連帶著燃了許多。靈力瞬間消失后,大量外界靈力帶著氣流涌來,因此頓時起了一陣狂風。
他無法施展術法,在云夢山中領悟五境介子后,靜坐時想到了這一招,五行術法雖然各有不同、千差萬別,但是任何術法施展有一樣共同點——都需要消耗靈力——他總結五行術法后才終于悟出這一招“空穴來風”,專破各種瘴氣、煙塵以及細密攻擊。他雖然靈力如泉涌般恢復,但靈力總量太少,加上不想讓人察覺他的靈力,于是拖延了很久才緩緩釋放出足以引起“空穴來風”的大量靈力。
驚龍少了紅塵瘴的助益,便如飛魚脫水,他扭動一下身軀,長尾在地上不斷轉著圈,猛吐紅色長信,其上一側有個血坑還在流血。“不管我是什么,也沒你這樣野蠻。你們這些蠻族后裔,憑什么支配九州?”
“蠻族?我們自上古便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那時候你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斶€在水里抓八王度日?!痹嘛L說。
“可笑,那太古時呢,你們人族一樣茹毛飲血,四爪奔走。那時人族是萬物中最蠢笨無知的一族,如今倒自稱萬物之靈,自詡高于萬物。”驚龍說。
“難道我們人族不是遠比萬物更有靈性嗎?“月風說。
“太古以來,大道傳承,萬物共生,人族本未開化。雖然人族壽元極短,但身軀精干利于修行,直到從我龍族中偷學到大道傳承后,才壯大起來。過了不知多少年,人族脫離天生地養(yǎng)的山水,接著舍棄獸語創(chuàng)立人言??珊髞砣俗逍奘繚u多、修為漸高,便開始屠殺萬物,稱王稱霸。直到最近一次,黃帝率領人族修士與蚩尤率領的生靈大戰(zhàn),屠殺無數(shù)生靈后霸占九州,從此宰割萬物至今?!斌@龍說。
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聽聞,可眼前的驚龍顯然是個異族,說明確有其事。
“物競天擇,如果今天是龍族主宰九州,難道就不會為了本族繁衍而宰割萬物嗎?”月風問。
“不管哪一族都比人族強,人族竭澤而漁,取樂而獵?!斌@龍說。
“這什么道理?你是龍族修士,便能俯視眾生萬物,你剛才釋放靈力便毫不顧忌傷了十幾條人命,難道你懂愛護生靈!?”月風說。
“區(qū)區(qū)十幾條人命算什么?你們倒行逆施,逆天而行,總有一天你們將全族滅亡。”驚龍不屑地說。
“本來你是哪一族都沒關系,但是你既然化成人形混在人族中修行,那就該守人族修士的規(guī)矩、安安分分。如果你瞧不起人族就該滾回自己的地方,管你是龍是蛇都由不得你撒野?!?p> “師弟,他道心混沌、不知善惡,不必和他多嘴。”蘇秦突然說。
“怎么,你們見我是異族便想一起上吧?”驚龍說。
蘇秦不理他,搖著頭背過身去喝酒。
竹先生說:“驚龍,韓國常常莫名走失人口,都是你作怪吧?”
“人族污穢不堪,我只挑干凈的童男童女做口食?!斌@龍說。
蘭先生指著他大罵,“石城附近這幾年走失了數(shù)千幼童,我們一直巡查不到,原來是你這個畜生?!?p> 梅先生止住蘭先生,說:“這里有道主對付他,我們觀戰(zhàn)就是?!?p> 他們見月風點點頭,便退回酒鋪中。
“臭蛇,”月風兩指并起遙指驚龍的眉心說,“你還有什么手段就使出來吧,我?guī)熜植恍己湍銊邮?,更不可能自降身份一擁而上。我一個人收拾你就行。”
酒鋪中,“斟酒”,蘇秦說,張良為他斟滿酒,他一飲而盡。
“你不過是仗著術法詭異,難道我還能怕了你!”驚龍猛地一甩尾,身上鱗片張合如波浪般從頭到尾蔓延,所過之處烏黑的鱗片邊緣呈現(xiàn)出金色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恍然便是一條自古相傳的蒼龍。他騰身而起,聚起一團湛黃泛紅的靈力在身軀下,如同彤霞一般托起身體。這時長軀一經展開,足有十五六丈長,騰飄在空中威風凌凌,搖頭甩尾間便有蔑視萬靈之威。
月風仰望著浮空的驚龍,日頭正好透過蜿蜒的金色身軀照來,他瞇著眼只見這蛟四爪空爬,除了頭部、尾部如蛇頭、蛇尾外眼睛中豎立的瞳仁也與小時候抓的水蛇一模一樣,即便是龍也不是純血真龍,而是一只蛟?!昂秒s種,你還不下來給我抽筋扒皮?”
泛著金光的蛟龍發(fā)出一聲尖扁的嘶叫聲,四爪貼緊身軀一頭從半空扎下來,轉眼就到了月風頭頂,他猛然轉身重新騰起尾巴亮起一道黃光掃向月風。月風倒踩一步,斜身直沖,哪知龍尾掃勢一變又跟了上他。月風此時已經練會了六十四卦回風訣中的一千零二十四個變化,哪知驚龍竟能識破,他突然急智,在黑影掃到腦門后,冒險踩出第一千零貳拾伍種變化,突然旋身側轉,擦著蛟尾冒險避開。
一聲巨響后留下一個半人高,三丈長的深坑,月風見腳下一團陰影變小,俯沖的蛟龍重新盤踞在頭頂,這才發(fā)覺身后已經出了一身汗。
驚龍“咦”一聲卻不急著再次攻來,巨嘴張開露出兩派刀劍般尖銳的獠牙,盤旋了幾周盯著下方的月風說:“你到底從哪偷學的大道真義!”
“偷學?我的一身術法是師尊鬼谷子傳授。”
“只有我龍族的高深修士才會,你明明在輕功中融入了六十四卦的卦象?!?p> 月風心想難怪他在紅塵瘴中時能看破我輕功的變化,原來他也懂得其中最簡單的一千零二十四種變化之法,不過他似乎只懂前一千零二十四種變化,所以當我使出別的變化他就沒轍了。他想明白這一節(jié)后說:“道是天下的道,各憑悟性機緣,照你這么說,”他指指太陽,“難道這陽光你照過就是你的,別人都是偷的光?”
“人族是最無恥的族類!”驚龍的聲音在天空響起。
“如果所有修士的道法偷學自龍族,”月風仰頭說,“那我剛才輕功中用的大道變化你怎么不懂?可見你會的不如我高明,你不懂就該虛心學習,光會說別人無恥,自命不凡、不懂裝懂這才叫無恥,你這雜種臭蛇自稱龍族更是無恥中的無恥!”
驚龍雙眼倒立,鼻中噴出兩道粗氣,顏色和身下的彤霞一樣。龍族自古以來便立于天地間,族中共分三六九等,他本是族中最低等的雜龍,憑借近千年修為才凝聚了部分龍身,但還是以身上的缺陷為恥,被月風錐心般不斷羞辱,怒火蒸騰。他長吐一口氣,化作土石尖錐朝月風刺去,如一場冰雹般不止。
月風摸透了驚龍的手段,知道他只掌握了大道變化中的一千零二十四種,于是便將這些變化棄而不用,不斷使用其他變化。土錐不斷擊落,把地面墊高了三尺,月風依舊能輕松閃躲,不斷落下的土錐受他控制般只是跟在他身后落下。
驚龍連噴兩輪土錐,從空中俯下身來,湊近了追擊,卻不靠近地面給月風反擊的空間。他離地面越近,攻勢就越凌厲,轉眼逼得月風閃躲中驚險連連,幾次土錐擦著面門而過。如此居高臨下,只攻不守便占盡了優(yōu)勢,只要月風稍有不慎,便會被人腿粗的土錐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