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醫(yī)道門人
HD城南,街市上人煙茂密,生意較以往更繁盛。直到中午集市都沒有散,售賣稀奇玩意的攤販不想走,忙完田里的農(nóng)客剛趕來的。街上所有店鋪都大開店門,好像一張張巨大的嘴,等著來往顧客送錢進去。自從“癩老大”銷聲匿跡后,這里的街市生意再也沒人攪出動靜了,但是也沒人會看誰嘴臉刻薄、喜歡占便宜就故意訛上一訛。
天惑重新走上平日廝混的街,踏著被趕集人踩得熱乎乎的地面,心里覺得舒坦極了。
這時天心不知從哪冒出來,遠遠地朝眾人揮手。他今天心中說不出的心緒難寧,因此早晨的天律修習(xí)也放下了,獨自一人在HD城中閑逛。
他分開人流,湊到幾人跟前。
“你小子去哪里了?下次出門留個信?!碧旎笳f。
天心點頭稱是。“師兄,我第一次見這么多人,你說在這里你聲威頗重,怎么你一路過來沒人向你問安?”他問天惑。
月風(fēng)抿著嘴,免得笑出聲。
“天惑師兄這叫大隱于市,不與俗人網(wǎng)來。天心你是第一次來HD吧?我看師兄自然會給帶你見見世面,我們也跟著沾沾光?!比舯又?。
天惑在幾人中最年長,因此除了天心外其他人也稱他為師兄。
百家門派中的修行之人,同門內(nèi)的常以輩份相稱呼,各派修士相見多以道號相稱呼。天惑從前常稱呼月風(fēng)為“司馬小少爺”,只因為天惑與其父親同在軍中雖然是從屬關(guān)系卻平輩論交,俗世中是其叔父長輩。而月風(fēng)是鬼谷子直傳弟子,比天惑師父蒼古先生輩分還要高,算是天惑師祖輩。因此這幾人間,互相都是用道號稱呼,省去了論輩的尷尬,也省了各種禮數(shù)。
他年僅三十,眾人中不僅年紀最長,個頭也最高,渾然是大哥模樣。這下到了他廝混多年的HD城中,又被若冰一抬舉,于四海四平八穩(wěn)地說:“幾位師弟、師妹,我這師兄不能讓你們白叫,今天你們有口福了?!庇谑翘旎箢I(lǐng)著眾人到了最繁華的街上,挑了一個大門最寬大的一間酒樓做東。
月風(fēng)從小在城里四處玩耍,自然知道這里是HD城中最氣派的酒樓,一二樓經(jīng)營餐飲茶酒,再往上數(shù)層都是客棧。HD是趙國都城,王城之中最好的客棧也是趙國中最好的客棧,尋常人稍微看起來含酸點,還沒進門就被轟了出來。除了官家驛館外,富貴閑人,各國王族來訪趙國都愛到這里宴請、茶飲。
天惑帶著幾人來到大大張開的厚重朱門前,朱紅的嘴似乎等著他們的金銀喂飽肚子。門匾上有燙金大字“悅來樓”,匾牌上右下角兩個小字“郭開”,原來題字的是趙王重臣郭開,難怪悅來樓生意興隆,從沒人在這惹是生非。
迎門的小廝,見四人過來,一個普通衣著的威猛壯漢漢在前面帶路,隨后一個英俊的持棍少年一看便是個沒什么銀兩的窮修士,最后一個英挺不凡的少爺?shù)瓜胝?,他身旁還有兩個花季雨季的絕色少女跟隨。
小廝眼前放光,先迎到天惑面前說:“兄弟,這是哪家家公子來用膳了?”天惑笑著說:“擦亮眼睛看清楚。誰是你兄弟了?!毙P重新打量下天惑面孔,抖著手指后退兩步說:“癩老大!你要鬧事我······我就叫人了。”
天惑拋出兩個銅幣,說:”記清楚了,大爺我道號天惑,正兒八經(jīng)的修士,是來與師弟師妹們吃飯的。“小廝見飛起的打賞,臉上又笑出一朵花,一邊麻利接住,一邊說:“是,天惑先生大駕光臨,請,請!”他引了眾人來到二樓靠窗處的一張空桌坐下,轉(zhuǎn)身就下樓去,走回大門口嘴里自言自語:“這地痞無賴的霸王癩老大取個道號怎么就成了個有頭臉的修士,還天惑先生,我呸!”他自說自話,而眼前進門的一對男女聽了正著。
小廝見男的眉清目秀,他身后的少女比起剛上樓兩名美得都想畫出來的;兩人都穿青色衣衫,衣著樣式簡單,但確實是上好衣料。小廝心想今天真是長了眼福,卻不敢多看,彎頭低腰趕緊領(lǐng)著兩人上樓,就在緊挨著天惑等人的一桌坐下。
天惑早已替眾人點好佳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雞鴨魚肉、酸甜苦辣一應(yīng)俱全,又叫了幾斤釀酒。月蝶從來只知果腹,才知天下還有這樣從未想過的美食,若冰動筷子嘗過后食指大動,兩人謝道:“天惑師兄盛情,我們就不客氣了?!?p> 月風(fēng)見天惑破費,也是落筷如雨。上次他義兄的兩個金丸子可是天惑在“保管”。天心客氣幾句,也是悶頭大吃。
他們鄰桌的兩人坐下后,清秀男子對那女子一陣關(guān)切詢問已畢,他見對面一桌人中有一個身穿白衣,醒目鬼字在背后印著,吃起飯來猶如打仗一般激烈,眉頭一皺,又聽一個高壯男子被稱為“天惑師兄”,他回想起小廝在大門口的隨意言語,暗付:“鬼谷派的滅門案天下已知,這小子竟然還敢裝成鬼谷派的人。這些人裝模作樣,只怕是專騙吃喝的?!彼檬州p拍身邊女子手背,輕呼:“梨婉。”接著用眼神示意,讓她看對面白衣上“鬼”字。梨婉會意,說:“哥,咱們快點吃完回住處。”青年點頭。
月風(fēng)才吃了半飽,見月蝶、若冰正看著自己偷笑,才反省到剛才狼吞虎咽太甚,忘了還有佳人相伴。他堪堪一笑,月蝶給他夾菜說:“你快吃吧。”若冰說:“難怪你長得飛快,餓鬼一樣能吃。”說完卻不客氣,也搶著夾菜,與他筷子斗在一起。
天惑見幾人菜盤剛端上片刻就一掃而光,心中有些肉疼,還是強撐面子,又叫來小二點了幾道不同菜色。
一會聽樓上兩道哭泣從樓上而來。樓梯上,奔下一個婦人,手里還抱著個嬰兒,嬰兒稚嫩的哭聲撕心裂肺,婦人也跟著哭,哭得雙眼無神,嘴里一路念著:“我可憐的孩子??!”
二樓有年長的熱心老嫗問怎么回事,婦人聽到詢問仿佛落水人看到稻草,帶著哭腔走過來回答:“這可憐的孩子才生下來沒幾天,全身發(fā)紅一直哭喊,幾天沒有吃喝啦?!睙嵝睦蠇炚f:“這樣的孩子我見過不少·······”婦人不等說完,已經(jīng)嗵一聲,跪在她面前說:“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老嫗把她扶起:“我也不是大夫,只是活得久了走南闖北見的多。趙國王宮里的御醫(yī)有可能治好,你該想辦法去找御醫(yī),不然只能看孩子能不能自己扛過去了?!眿D人見希望破滅,一時竟然呆住,由跪轉(zhuǎn)而箕坐,只剩下孩子尖銳不止的一道劇烈哭聲。
這時,兄妹那桌上的梨婉已經(jīng)聽了清楚,她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走去。她同行的哥哥見了,不茍言笑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微笑,依舊慢慢享用美味。
梨婉走近一看:婦人抱著的是個男嬰,哇哇疾哭,中力充沛。她臉上的升起笑容如花朵綻放,輕拍婦人肩膀,問:“能讓我看看這孩子嗎?”婦人一愣,見這姑娘年少美貌,即便好心又能有什么用呢,于是答到:“你真是好心姑娘,只是這孩子只怕······”她說一半又放聲大哭,蓋住了孩子的哭聲。
梨婉提起幾分音量,穿透了哭聲,說:“我看這孩子有救,能讓我看看嗎?”婦人聲音嘎然而止,她滿臉的質(zhì)疑在這少女充滿自信的眼神與點頭中稍微緩和,她拉著著梨婉,如同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動說:“真的嗎?!”梨婉點點頭,眼中的充滿安撫,婦人只覺心中莫名安定,慢慢將孩子托給她。
梨婉把嬰兒小心翼翼捧起,輕放一面空桌上,揭開包裹的被褥,查看了會眼、舌。接著她從行囊中取出一個梨木雕花小盒,取出幾枚銀針,分別捻入嬰兒的腋下,兩肋經(jīng)脈數(shù)處穴位。月風(fēng)早以神識探查,感到梨婉幾針分別帶著濃郁木元靈的氣息,竟是用靈力施展的醫(yī)術(shù)。
梨婉似感到這邊有看她,抽空抬頭來看。
月風(fēng)早就停住了餐桌上的惡戰(zhàn),拍拍埋頭餐桌的天心,喚他看這少女怎么救助可憐嬰兒。
天心將頭抬起,含著一嘴飯菜望過去,嘴巴吧唧吧唧的咀嚼像含住了一塊大石子般止住了,如同第一次見人行醫(yī)般。
梨婉見他們和其他食客都一樣目不轉(zhuǎn)睛關(guān)注嬰兒這邊,其中一道目光灼熱得讓她心里臉上有些發(fā)熱。她排除雜念,交替捻動嬰兒身上的幾枚銀針,不到兩刻時間,孩子升上已經(jīng)不再通紅,因為感到舒適沉沉睡去。
梨婉對婦人說:“好了。這孩子要以母乳喂養(yǎng),不能再喂別的谷物?!眿D人見孩子安靜睡著,看起來好了許多,連忙點頭,說:“謝謝姑娘,我……”她說著便要跪下。
梨婉早就扶住她,說:“其實沒什么大礙,只是吃多了谷物。”
婦人說:“你真是神醫(yī)!這些也知道。昨天孩子胃口好,就多喝了一碗米粥?!彼е⒆硬粩嗫洫劺嫱?,從錢袋中取出一小把亮閃閃的金幣要酬謝她。
梨婉只說舉手之勞卻不愿受酬勞,拉扯間,她哥哥淡淡說:“趕緊照顧你的孩子吧。我們不缺金銀?!眿D人這才再三道謝離開。
梨婉臉色嚴厲些,卻依舊溫和地說:“梨升!她也是一片好意,何必這樣冷言驅(qū)趕?!崩嫔f:“妹妹,天下人本就涼薄,今天你對她有恩她才熱臉相迎,明天她安然無恙可不會管你死活。”梨婉說:“你既然看不慣,讓我一個人行醫(yī)濟世豈不好?!崩嫔f:“好妹妹,你別生氣了,我怎么會不管你,以后都聽你的好嗎?”梨婉嘆口氣軟語勸說:“哥,你一路總是和人口角、動手,待人和善些總不是什么壞事?!崩嫔f:“好、好。都聽你的?!彼犂嫱裼纸辛烁缇头判牧恕鷼鈺r從來直呼道號,不叫他哥哥。
另一桌上,天心慢慢嚼干凈嘴里的飯,吃飽了犯困般走神。
若冰、月蝶見了這梨婉姑娘差不多年紀,卻醫(yī)術(shù)高超,兩人互望一眼,都輕輕點頭;天惑、月風(fēng)見她妙手仁醫(yī),又美若仙子,也對兄妹兩心生出結(jié)交之心。
天惑舉起酒杯,來到兄妹兩領(lǐng)桌旁,對梨升說:“這位梨升小兄弟,在下道號天惑,對令妹醫(yī)術(shù)佩服得很。同是修行之人,我對HD熟知,你們初來乍到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能幫上一二?!碧旎蟊緛硎且环靡?,梨升一來剛受了妹妹的脾氣,二來聽他自報家門,正是迎門小廝口中“地痞無賴的霸王”,本想呵斥他一番,又想起要待人和善,于是硬邦邦地說:“不必費心了,告辭。妹妹,走了?!?p> 不等天惑說話,兄妹兩人起身就走,好像躲避瘟疫一樣。
兩人走到樓梯口,小二說兩位的帳有人付了,恭送兩人離開。
天惑呆在那里,哈哈兩聲又回來坐下。若冰笑說:“天惑師兄,你這樣子太兇,嚇人,難怪別人不領(lǐng)情?!碧旎笳f:“生下來就這樣,那能怪誰去了,難道長得不俊還有錯了?!痹嘛L(fēng)說:“沒錯,沒錯!只是我看著眼熟?!闭f完大笑,“像我屁股”卻沒說出來。月蝶聽過這典故,用力忍住才沒把茶水噴出,若冰急忙問她,兩人耳語片刻,若冰哈哈大笑。
天惑干了一杯酒,突然把兩手抱胸說:“有什么好笑?你們說說真長得像月風(fēng)屁股了嗎?”月蝶裝作沒聽到,細品佳肴,若冰一時也不知怎么回他,天惑又自言自語說:“難道長的兇就不是好人,什么道理。”月風(fēng)一笑說:“你是好人,只怪你,這幾年沒做好事?!比舯f:“好了,你看我們都不怕你,知道你是好人,以后記得多做好事。”
天心終于吃完,他突然猛拍天惑的肩膀,大笑不止。
“你手輕點……發(fā)什么病了,要不要帶你看看。”天惑揮手擋住后面幾下。
天心連連點頭。
“病得不輕?!彼麕熜制乘谎郾闫鹕砹恕?p> 天惑帶著師弟師妹們,悶悶不樂地結(jié)了賬。他在幾人前討了個老大沒趣,隨后心情由郁悶變得有些郁結(jié)——這幫家伙怎么吃了這么多,一頓飯就吃掉了小半個金丸。雖然他也沒少吃,不僅吃,而且狂喝。
集市散了,眾人也沒什么好閑逛的,于是五人一起回到道湖谷。
第二日一早,天心又沒了蹤影。
幾人心想明明囑咐過他出門留信,谷中不可能有外人進來很安全,他該不會在外面時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吧,只好出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