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素青瑯玕（下）
“要說這...如何解吧...”沈檀話未說盡，目光久久地凝在言子墨寬厚手掌心里的那素青上，有了此物，或許真的能有十成把握。
過了好一陣，沈檀才接了方才那句，“....你喚那丫頭來，我同她講。”
書生饒他不死又護他性命，作為償還，他道出丹華的化解細法，不算虧。只是...更重要的是，有了素青，丹華有十成把握，可解，要吞了素青引寒毒上身，個中風險、變數(shù)實在是多，嚴重的話，丟了命也不好說。
沈檀想讓那小丫頭自己去決斷此事——是否要幫書生冒險解他體內(nèi)那丹華。
言子墨雙目犀利發(fā)狠回視，盯得沈檀生畏。
先前言子墨只以為沈檀故意顧左言右，是不信他肯給青煙解寒毒，待沈檀說明后不由地雙目低垂，悻悻地冷著臉。
是把這素青給她解毒，還是容她自生自滅，反正是一時半會兒的待在他身邊，她也死不了。
青琂要護沈檀，外出難伴自己身側(cè)，一旦內(nèi)力反噬，又獨身暴露在外，實在危險。
言子墨不停地捻著手指，在反復(fù)權(quán)衡。
權(quán)衡左右沒算清，倒是想到那雙生動的杏眼星眸，剪水秋瞳，笑時眉眼似彎月，貝齒微露，毒發(fā)時面色蒼白，秀眉微顰，直叫人憐。若是不解，她也難活過下個寒冬。
之后可用她之處甚多，尤其是入夢之事，若可借她所入夢作虛境進行操控，自己說不定能同丹華再共生久些。
當真是麻煩...不如先解了寒毒再說，反正隨時取她性命，于他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
言子墨慵懶地抬手示意青琂去旁閣帶青煙過來。
沈檀一副了然如心的模樣，端坐著看那香爐，煙氣順著孔洞繚繞上騰，剎是好看。
這是青煙在“殺”沈檀之后第二次見他。
上次是在煙水閣內(nèi)，書生同青琂皆在，今日這次卻是單獨見。
言子墨同青琂在門外，青煙問過好后推門，看見沈檀一臉閑適地端坐香爐前。
青煙面上還是不由地帶著幾分愧疚之色。
雖不是她有意殺之的，但...那刺穿他的白光劍確實是自己所執(zhí)，就算他不主動湊上來，她也不確定會不會為了保云娘，殺了他了事。
沈檀看著面前這個當年目不能視流落街頭的小丫頭，現(xiàn)今玲瓏可人、面有愧色垂首低眸的模樣，在心里嘆道，當時要云瑤買了她，也算自己行了一樁善事。
沈檀心細，察覺她面色有愧，和善著眉目勸道，“無事，小丫頭莫在意，沈某這不是托了書生的福好好活著?！痹掗g，眼神瞟了門口那慣愛聽墻角長身直立的那影一眼。
“對了，見你喜香，你將這香拿去些試試，雨季混沌，易倦，此香性溫，可調(diào)身用?！?p> 青煙一笑，躬身客氣接過，“青煙謝過沈老板。”
沈檀言談間皆是溫柔，倒真有當?shù)囊馑剂?，不由讓青煙感嘆書中道沉香養(yǎng)性，謙和沉穩(wěn)，確有其事。就是不知道，那黑心書生明明也喜沉香，怎么養(yǎng)出了那般的性子。
“客氣?！鄙蛱匆娗酂熑粲兴迹⑽㈩M首，話頭一轉(zhuǎn)，“沈某可將解丹華清寒毒之法盡數(shù)告之，但...”
青煙咂舌，原來沈檀也看穿了自己知丹華之事，他是如何？
“解與不解，決定全在你?！鄙蛱错m淺，但一片清明。
那雙目，知千事，曉萬物。
青煙抬眸對上那雙澄如清潭的眼，一臉的不可置信。如今竟輪到她來選擇，這書生的性命是救還是不救，真是諷刺。
亂世之中，蕓蕓眾生，孰不戀生？
云娘救了自己，而他在書院百余間別院里，獨獨進了云瑤那間，下令給予了自己一雙，看得到此生亂世的眼。不知想到什么，青煙眸上一亮，“書院規(guī)矩向來有來有往對吧？”
沈檀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溫和笑著應(yīng)聲點頭。
“那我救?！?p> 沈檀嘴角仍是帶著笑意，她明知救書生自己會有性命之憂，還肯答應(yīng)，事成的話，書生也算是走運有幸能撿回一條命，自然不會再過分為難她了。
見她一臉篤定，又補道，“你二人，需同回極寒地，你告知書生，要他帶上素青?！?p> 沈檀自懷中摸出一物，遞給青煙，“此為解毒錦囊，你一定自己帶在身上，待到了寒冰谷，再打開，知道了么？”
“青煙知了。”她答，面上笑意盈盈，如沐春風，拿著得了的東西行了禮告辭。
言子墨站在閣外，心底一陣煩悶。心道，說什么需要說這么久，不就是拿那丹華解個寒毒么？
方欲推門，便迎上鮮眉亮眼的青煙欲出。
她抬首仰著看他，開口直言，“我替你解丹華，你放我自由?！?p> 那語氣就好似，不容他討價還價。
簡單直接，將所有底牌攤開，對他說：“我可以救你的命，但事成你要放過我?；氐绞鞯脑颇锷磉?。”像從前云瑤照顧自己時那樣照顧她，這才是青煙想要的。
言子墨聽得一頭霧水，聞言面上起了波瀾，看向了仍是坐在屋內(nèi)的沈檀，不是說替她解寒毒，怎么這就成了替自己解丹華？
待他明白，原來從沈檀那就會錯他意，從頭到尾就以為他相逼的是消除丹華之法，一時失語。
倒也不怪沈兄，我本就是利己狠心之人，他這么想，倒也符合。
他繼而不由地問自己，這丫頭當真肯賭上性命替我解毒？
...只是為了能重回云瑤身邊？
若我，偏不讓呢？
還未來得及有答案，思緒一斷，言子墨見沈檀起身也要走，忙叫住他，“誒，那香...”
沈檀被叫住步子一頓。
剛想上前打個圓場，誰知下半句，竟聽得言子墨道，“...留下一半再走?！?p> 青煙見不關(guān)自己事，腳下抹油似的想溜，剛抬腳就被拽住了衣袖。
“沈老板放下香便走得，你...留下?！庇质悄堑统恋拇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