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書院地宮(下)
再驚醒睜眼,云目竟發(fā)覺自己同言子墨竟已坐在轎中,周身滿身血腥混著凜冽香氣,不是書生慣用的檀主導(dǎo)的香,細細分辨,暗言道,“是檀混著龍腦香、桃花、細辛…還有…”
云目習慣性低頭去分辨,未注意此刻自己左手緊緊扒住言子墨的右手腕。再抬頭卻嘆他怎么看起來不惱,還頗有些玩味地伸左手逐一掰開她手指,拖著音應(yīng)她,“丁香”。
言子墨一邊說著一邊甩了甩手腕,看著這丫頭過分用力竟在自己腕子上捏出了印,還真是個會撓人的主。
云目跟在書生身后下轎,才發(fā)現(xiàn)這轎子不知何時,不偏不倚就停在中院門前。
言子墨假意欲伸手拉云目,湊近后低聲道,“回去把血洗凈,明日來焚線閣見我,云瑤的事,便可作罷?!?p> 隨即便撤回了手,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想逗逗她,余光瞟著她瞬間無措又只好繃直身體,踉蹌著用撐著自己下來的樣子,心里暗笑。
...
一夜無眠。
云目前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渾身疲乏,卻始終無法入睡。她回到云瑤院中,將滿是血污的手反復(fù)洗到發(fā)皺,換掉了衣衫,睜眼閉眼反復(fù)都是整片殷紅,連同言子墨湊近道的那句「恭喜」,一直反復(fù)。
只好睜著眼望著天微微泛白,便起身往山頂上院去,候在他門外了。
大致是囑咐過,那侍衛(wèi)見她來,也沒上前阻攔,只躬身問了好便進門去通報。
開門間,隱約見得室內(nèi)帳子垂下。
青玉臥爐燃著,煙態(tài)可愛,徐徐向上。
云目望著煙態(tài)發(fā)呆,片刻后才聽得榻上臥人低語道,“進來吧,關(guān)上門?!?p> 這進來是說給云目,這關(guān)門想必是說與侍衛(wèi)聽。
走近帳內(nèi),今日言子墨似是與往日不同,之前兩次見他,他都是慣用白絲帶束著黑發(fā),今日在焚線閣得見,卻是散著發(fā),帶著幾分倦容,他掀開帳的片刻間,流出的是檀香間夾雜著甘松的寒,那之后混著水墨氣息,克制且內(nèi)斂。
云目沒忍住細嗅了下,做出好聞的嘴型卻沒說出口。
其實不止,是像丟了魂的那般好聞。
言子墨微瞇著眼時,雙目細長且柔和。看著云目眼微閉睫毛輕動神情,此刻像是放松了。順著光看去,膚白如脂,帶著半白透明的細膩絨毛尤似蜜桃,不由輕柔了語氣低聲問,“可喜歡這香?”
這聲音同氣味都誘人,想來那水墨氣息大致便是取自那日所詢問松煙,帶點苦澀但卻足夠柔和,配同著沈木,立住了風骨。
云目正欲點頭,卻聽面前人話鋒一轉(zhuǎn)。
“你覺得,我會放過她嗎?”言子墨向帳外瞥了一眼,舉起茶盞挑了下眉。
“會,還是不會?”
上一秒還是輕聲問詢,就好似鄰家哥哥問妹妹可是喜歡此物,下一秒倏地平白生出了幾分狠戾。書院中人,懼的,不就是他書生這喜怒無常么。
不過此情此景說這話,言子墨無非就是逗趣她,想看看這丫頭習得幾分云瑤的圓滑,會作何反應(yīng)。
若是常人面對書生此時定然立馬跪下哭著哀求??梢娝局磩?,倒不如他預(yù)料,便覺得更有趣了。
若是云瑤的話,此刻約莫會攢了媚笑先嬌聲答句“甚是喜歡。”
而后連贊幾句這熏香凜冽虛懷若谷,待書生面色轉(zhuǎn)緩,她便會再繞回去示弱說有這般胸懷之人,何必揪著一個小女子過不去呢。
現(xiàn)在看著,云目聞言后驚得一震,本溺在那香里的她,睜了那雙無辜杏眼,眼神瞬間無措慌了神,卻未主動上來示弱。一個轉(zhuǎn)折,眉頭微皺了下,片刻后見得她在衣袖下拳頭握得極緊。
云目心里明鏡一般,她知書院的規(guī)矩,書院里的活人是無法離開的,縱是在外書院要的命,也是無人敢搶先拿走的。
所以云娘笑言,在這書院啊,生死不是命定,是他活閻王定的。
“會,人人都敬你書生守信,沒道理跟我…耍無賴。”云目開口道,講的緩慢,帶著挑釁卻還守著份敬畏。
語畢不由地微微抬起頭,想看看這黑心活閻王此刻是什么神情,好推測下一步如何反應(yīng),是應(yīng)哭還是該橫。
見他面色毫無變動,云目反而有點慌張了,云娘總言人人都有所求,要抓住別人所求,或引誘或做交換,那么言子墨想要的是什么呢?自己不過命一條,是云娘的。云娘說過,書院可以以命換命,她換過,那今日我便以自己的命換她的?,F(xiàn)今只要能保云娘,日后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
言子墨突然遇著趣事似的哈哈笑了兩聲,心念信我,只答:“此言甚好,自此你便遵我行令。”
他抬眼盯住這眼前的云目,瞳人剪水腰如束,站在帳前。這并非是征詢意見,而是告知。
言子墨胸有成竹,并不擔心被拒絕,他已知她的死穴是何,自然好拿捏。收斂笑意間,他似乎連之后如何在書院里安排她的位置都已計劃周全了。此刻心里盤算著,這丫頭若已習得云娘半分武功,若日后再能跟著自己多歷練幾次,想必也是能派去錦華苑的一顆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