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瀟趿上拖鞋去開了門。
門開了,冼銳笑吟吟地站在門口說:“你的包?!?p> 手中果然捧著那個精致的皮包。
這倒不像是他自己要來的,倒像是被小王和小李慫恿著來的,特別是小李。
“你把它放在凳子上吧?!毕鏋t嫣然一笑,轉(zhuǎn)身向屋里走。
冼銳將包放在進(jìn)門處的沙發(fā)上,關(guān)上了房門。
他走到湘瀟身后,溫柔地扶住她的肩說:“我想陪你說說話?!?p> 湘瀟此時雖然睡意很濃,但仍然很高興地沖他甜甜地一笑。
因為,兩個月未見,她也很想。
“到昆明后有什么感想?”他溫婉地問她,嘴角朝著她笑,擁她到床邊坐下。
“以后能天天見著你了,我很高興。”湘瀟在不經(jīng)意之中,含情地道,笑意可人。
她又有些飄飄然了,忘了說她很怕他,她很想家。
冼銳聽后,不禁心房顫動,湊過去吻她那溫?zé)岫喞置鞯男〈健?p> 她沒有拒絕,順著他一同向床上倒去,任他親吻自己的臉和唇和脖子,任他在她外露的肌膚上印下無數(shù)唇印。
當(dāng)他抬頭凝視她的時候,她望著他那如火的目光,猛然驚覺:這一次的吻,跟以前好像不一樣。
在以前的之后,他的目光會很溫柔,很滿足。
但這一次,不一樣。
她覺得他們不應(yīng)該再這樣柔情下去,她應(yīng)該跟他談一點(diǎn)別的。
她正欲開口,躺在被子上的他,已經(jīng)搶先環(huán)住了她的腰,含情脈脈地望著她說:“今天晚上我就睡這兒,好嗎?”
她的心猛地一震,連忙本能地道:“那邊不是還有床嗎?”
“他們兩個人睡,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彼f。
湘瀟一聽,心不由自主地跳到了唇上,她馬上搖著頭說:“不,你還是過去吧?!?p> “湘瀟。”他癡迷地輕喚著她?!澳惆阉o我吧,我會對你好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不騙你?!?p> “不,還太早了?!彼戳丝此?,嚴(yán)肅地說。
《聊齋》,《螢窗異草》……都讓她既好奇又心悸。
?。盒募露嘤诤闷?,她選擇了拒絕。
拒絕是純情少女最本能的反應(yīng)。
她害怕極了,《螢窗異草》上有那么詳盡的描繪:“流丹溢席,嬌喘微微,倍感苦楚……”
太嚇人了。
很小的時候,文學(xué)就使她早熟。然而,文學(xué)又使她害怕成熟,拒絕成熟。
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隔壁還有另外兩個人。
前天他都還遠(yuǎn)在千里之外,昨天才剛剛見到他,然后就用冷臉對她。
今天下午在火車上用白眼對她,剛剛唱歌時還沖她嚷。
她怎么接受得了?
“湘瀟,我會對你好的。不然我絕對不會,專程到西昌去把你接到昆明來。湘瀟,我一定會對你負(fù)責(zé)的。”冼銳喃喃地,向她訴說著他對她的真心與癡心。
不說則已,一說湘瀟便怒火中燒。
那樣的冷漠,那樣的厭煩焦躁,就是他所說的‘真心喜歡'嗎?
那這個真心喜歡也太容易,太廉價了吧?
頓時,剛才那種少女的羞澀,立即轉(zhuǎn)為了痛恨,甚至憤怒。
她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剛才對我,對小王,怎么那么厲害?”
“我說話就是這么大聲的?!辟J笑道,“嚇著你了?那我以后不了?!?p> 他并沒有向她解釋,到底是什么原因。
湘瀟也不懂得去問一下,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是在心里打了結(jié)。
湘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耷拉著眼瞼說:“咱們彼此都還了解不夠,這是不應(yīng)該的。”
從小到大,她并沒有得到很多很多的愛,特別是父親去世后,更是見證了人走茶涼的淡薄人世。
而父親在世時,她是受人討好和喜愛的。
并且她所受的教育并不能讓她滿足,她總想靠自己去探索新世界。
因此,她總是半信半疑。
懷疑是因為缺愛,相信是因為生活還要繼續(xù)。
她從心底仍然渴望著陽光與明月。
然而,冼銳的表現(xiàn)卻是如此讓人寒心,怎么不叫她懷疑?他不僅走得太快,而且讓她不快。
在以往,懷疑幫助了她的成長,讓她完成了比周圍女孩有獨(dú)立思想的自我教育。
而以后,在兩人的關(guān)系中,如果總是,表現(xiàn)不好就懷疑,直到表現(xiàn)好了才相信,那恐怕不妙。
在兩人關(guān)系中,就只有兩個字“相信,相信,相信”,只要已經(jīng)選擇了對方,就應(yīng)該無條件地相信。
但很少能夠做到,因此,世上相愛的人多,神仙眷侶卻少之又少。
錢鐘書和楊絳算一對,老布什和夫人算一對,又長壽又具有高質(zhì)量的婚姻,被世人傳唱。
之所以被世人傳唱,是因為少之又少。
他們的知識與胸懷,已經(jīng)到了極高的境界,能夠化解這世上的絕大部分難題。
一個是“在認(rèn)識她以前,我從未想過要娶。娶了她幾十年以來,我從未后悔過,也從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p> 一個是“我的初吻給了他,我嫁給了他。”
一個能夠同時做好妻子,情人,朋友三種角色,能遷就他的笨手笨腳與迀腐。
另一個能在妻子中年容貌就褪色,晚年甚至要坐輪椅時,愛意卻仍不褪色。
夫妻之間,互相成全。
要不就是農(nóng)村里的老頭老太,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對你好,你對我好。
中間那些蹦噠的魚蝦,一知半解,又總是胡思亂想,極不容易處理好感情。
沉默了片刻,冼銳深深地說:“那好吧,我不勉強(qiáng)你,你睡吧。”
語氣極為平和。
頓了頓,又深情地疑望著湘瀟說:“就當(dāng)我剛才什么也沒有說過。”
說完,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翻身下了床,關(guān)上門出去了,地毯上留下一串拖鞋的印子。
湘瀟,再也沒有睡意,和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冼銳現(xiàn)在雖然心平氣和地出去了,但是明天,她又該怎么辦呢?
她欣賞白朗寧與巴萊特的浪漫,她也并不否認(rèn),自己不會偷食那半生不熟的水果。
如果,那就是水到渠成的愛情,那也并沒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這全是生的呀,根本就無法下口。
即便如此,她還是深信自己是愛他的,他剛才的舉動也說明,他還是深深地喜歡她的。
因此,她不忍割舍。
除非是山窮水盡,除非是處于絕望的底淵,她真舍不得輕易放棄,這段難得的千里情緣,這奇異的樓梯之戀。
她太矛盾了,真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與他相處。
她想著想著,又忘了關(guān)燈。
她也并不知道,就是這燈光,這么要命。
冼銳又在敲門,他是被燈光吸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