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想陪你說說話?!痹埔涝陂T前的欄桿上笑道,口中叼著半截香煙。
湘瀟釋然地笑了笑,說:“咱們到樓下去吧,冼銳睡著了。”
“你下去把工資領(lǐng)了吧。”云告訴湘瀟說。
“嗯。”湘瀟點頭答應。
這個叫九姐的老板,長著一雙黑葡萄一樣的滴水大眼,說話嬌滴滴。
短發(fā),嫵媚多姿,莊重而有氣質(zhì),一身神秘的黑色衣褲。
湘瀟只見過她的帥老公和帥兒子一次,那是在慶祝兒子鋼琴過十級的時候。
他13歲了,已經(jīng)初長成人。
老板就更不會讓他們到這里來了。
這個月老板的生意特別好,無論是卡廳還是火鍋廳,都常常賓客盈門。
全沾了門口那兩株花紅葉茂的一串紅的光。
“跟你男朋友去昆明?”老板問湘瀟。
二十天,她發(fā)給她200塊錢的工資。
說她辛苦了,她是個不錯的雇員,溫文爾雅,顧客對她的服務很滿意。
說自己也舍不得她的離開。
還說,如果她能夠留下,這個月的工資,將會升到300塊。
再后來,又說了一些祝福她的話,叫她別忘了一串紅,一串紅隨時歡迎她回來。
沒想到老板的耳朵也這么長,湘瀟不免驚訝。
自己當老板的女人和老板娘,就是不一樣。
聽了她那番動人心弦的話,見了她那迷人的微笑,湘瀟真有些感動,謝謝她兩個多月來對她的關(guān)照。
領(lǐng)了工資以后,湘瀟對云道:“明天是我們的生日,我要走了,我想買點東西送給你。告訴我,你喜歡什么?”
云聽后,也感慨道:“湘瀟,咱們真是巧,雖然不同年,但是卻同月同日生。另外,咱們還各有一頂小紅帽,各有一個眼鏡……我說了好幾次要走都沒有走,我很想留下來和你一起過21歲生日。咱們倆都沒錢了,前天晚上我還跟孫哥說好,讓他明天給咱們過生日。哪知你今天卻要走了。你去吧,只要你幸福,我不留你。腳下是個舊碼頭,你應該尋找新的港口。找到了,就停靠你的小舟?!?p> 說完,云笑了。
可湘瀟卻并不那么急著要停靠,她還沒有浪漫夠。
湘瀟挽著她的手到了門市,問:“你喜歡什么?”
既然她堅持,云想了想,指著一支筆說:“那你送我一支筆吧?!?p> 湘瀟看了看價格,才三塊錢一支,因此說:“我送不出手,你另外選別的吧。咱們好朋友一場,你不用客氣?!?p> 云聽了以后,偏說:“我就要這只筆,禮輕情意重。還有,每當我用它寫字的時候,我就會記起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湘瀟,就這個好。”
“那好吧。”湘瀟說,“再來一袋開心果怎么樣?以后咱們就難得在一起吃開心果了?!?p> 想起與云相處的美好時光,湘瀟真有些依依不舍。
但是無論如何,女孩子都不會將友情看得比愛情更為重要。
因此,她在買開心果的時候,又為冼銳買了兩聽八寶粥。
湘瀟和云回了樓上的宿舍。
宿舍里怎么有人?
是那個住隔壁的小姐,化著濃妝,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煙霧彌漫了整個宿舍。
她正對著鏡子,邊吐著煙圈,邊認真地照著自己年輕漂亮的臉。
見了她們,解釋說:“麗麗在我們的房間里面辦事情,幾分鐘就好。我上樓來拿個東西就下去。你們不要告訴九姐,她可是要喊到外面去,不準在這里的?!?p> 笑了笑,又說:“人家急得不行了嘛,只有做做善事了啰。”
湘瀟一聽就明白了,臉有些微紅。
“聽說你要跟一個千萬富翁走?”她又問。
對于一個舞小姐來說,趁著年輕,靠上一座大山,是她們最大的福分和愿望。
至于以后如何,是否會被人拋棄,那似乎無所謂。
她們會利用青春,抓住一切機會,攢足夠的錢。
這筆錢,最好要夠她們享逸一生。
舊時代的觀念,在新時代,這些十七八歲的少女身上萌生。
不能不說是她們莫大的悲哀。
湘瀟笑而不言,笑容很淺,淡如夏日里掠過荷葉上的一縷風。
那小姐一見,大笑。急急忙忙地嚷道:“哎呀,你隱瞞什么嘛?老子又不跟你搶。媽X,還真有點看不出來。平時不開聲,不做氣的,竟然勾了個千萬。老子專干這一行的,居然不如你狗日的。媽X,人家說踏破鐵鞋都找不到。而你狗日的卻是,得來一點功夫也不費。以后不要忘了老子,給老子也找一個呀?!?p> 她本想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她不會那些文縐縐的句子。
不文也就算了,反倒引出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臟話來。
湘瀟知道她文化低,已成習慣,便也不在意。只是說:“卡廳里面多的是,還用得著我嗎?你每天換幾個,還不知足呀?”
“人家結(jié)了婚的,能拿幾個錢出來?老子還不愿意呢。還不是拿了公家的錢打腫臉充胖子。一句話,你幫不幫老子嘛?”
奇怪!那些找小姐的,基本上都是中年的,結(jié)了婚的人,年輕的倒少。
婚姻,這么可怕嗎?
湘瀟沉默。
平時,她從不跟她們打交道。
那小姐反而覺得有趣,跟她開玩笑說:“青勾子看老子不上,老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找個離了婚的也可以。喂,把你的李哥介紹給我,不然老子告你?!?p> 湘瀟見她越說越離譜,搪塞了兩句,挽著云下樓去找小葉。
其實,在和湘瀟第一次認識以后,李哥只來過一次。
那天晚上也是他自己一個人來的,說是要請湘瀟到前面的卡拉OK廳唱歌。
湘瀟說火鍋廳的生意還沒有結(jié)束,不能去。
其實當時,她和云兩個人,就只守著一桌客人,都閑得在紅沙發(fā)上聊天了。
李哥聽了,什么也沒說,就自己到卡廳去了。
聽人說,他只唱了幾只歌,只喝了一瓶礦泉水,就走了。
也沒有再過來跟湘瀟告別。
從此,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后來,他的五六個朋友到火鍋廳吃火鍋。
他們說,李哥可是一個從來不好色的人,怎么居然會喜歡上了,一串紅里面的一個女孩子?
他們還說,經(jīng)常來一串紅,怎么就沒有一點點印象呢?
哦,原來藏在后面的火鍋廳里面呀。
所以,他們今天就來吃吃火鍋,幫他把一下關(guān)。
他們說了他一大堆好話,還說他已經(jīng)離婚了,可以開始新生活了。
還問她,有沒有什么話要帶給李哥?
見湘瀟沒有反應,以后也就再也沒有來吃過火鍋,只在前面的卡廳里面逗留。
湘瀟想起一本雜志上面的一個小故事:
凡人取笑商人,說:“你們商人,真是無利不往啊?!?p> 商人也取笑凡人,說:“你們凡人,真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啊?!?p> 時間那么寶貴,繁忙的商人,怎么會像沒事的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呢?
而這兩個月,她倒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浪費了很多時間。
對現(xiàn)在,她有些膩了。
難道這是一種暗示嗎?
又暗示著什么呢?
冼銳,就是一個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