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太多的人們驚魂未定,望著這個梳著大背頭,猶如星際流浪者一般酷的家伙,反而沒人敢上前搭話。
來人愣了愣,“你們這里誰是頭?”
許德凱到底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神經(jīng)又大條。走上前來,他抑制住心情的激動,“你是從哪兒來?從外面來找我們的?還是院長派你們來的?你騎的那個什么玩意?是真蟲子還是飛行器?”
來人正是云起,他楞了一下就聽懂了,這人問的是,自己是變小的研究院人群里派來營救的,還是外面世界變小過來的找他們的,自己現(xiàn)在騎的是生物還是飛行器。
云起搖搖頭,“外面的世界我沒有聯(lián)系上,也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我和你們一樣,是在研究院變小的,和你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但這次不是院長派我來的,他在巨鼠襲擊事件中犧牲了,我是為你們的親人來的,他們都活著,在等你們回家。還有,我騎的是昆蟲,金甲蟲?!?p> 許德凱張著大嘴,半晌后才消化那段話。然后疑惑的看著金甲蟲,云起此時(shí)補(bǔ)充了一句,“這是甲殼蟲,真的?!?p> “前段時(shí)間這一片天空中有飛鳥出沒,不太方便駕馭昆蟲搜索,讓你們受苦了?!?p> “不不不,你來的很及時(shí)。我們快要成魚食了?!?p> “你們有多少人?”云起問到。
“六十八個?!痹S德凱回答。
云起低頭思索一陣,“有沒有法子做一個大一點(diǎn)的平臺,要有欄桿,穩(wěn)點(diǎn)的,把大家安頓在里面?!?p> “你打算?”
“幾十個人,我覺得金甲蟲能帶起來,只不過你們要擠一擠,最好有個……”云起比劃了一個口袋的樣子,“我們一起在空中飛過這片沼澤?!?p> “船行不行?!痹S德凱聽明白了,他看看巨大的甲殼蟲,指了指幾艘樹葉和樹枝做的大船。
云起瞧了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可行!”
眼下形勢危急,兩個人幾句話就確定了撤離方案。所有人上船,然后把自己綁在船上固定好。云起用繩子連接好船的幾頭,綁在甲殼蟲身上,帶大家起飛,離開海上大樹。甲殼蟲負(fù)重能力強(qiáng),足夠飛過這片水草地到達(dá)前面的灌木叢。
“于是大家立刻忙碌起來,整條船都要靠甲殼蟲帶動起來,所以一定要受力均勻?!痹S德凱的動員能力極強(qiáng)。
“對了,老大你是怎么讓甲殼蟲不會飛走的”?
“找你們的幾個月里,我天天和它們打交道,這個能讓它們聽話!”云起拿出了一個特別小的草籽一樣的東西。
“一直騎它嗎?”許德凱問。
“不是,最多五個小時(shí),然后換一只?!痹破鸹卮?。
“不過后面的一段路我們要從樹上步行回去,那邊有鳥,不適合騎昆蟲飛行。而之所以走樹上,是因?yàn)榈孛孀哂新邮承岳ハx?!痹破鸾忉尩馈?p> “明白?!痹S德凱回答。他現(xiàn)在只要離開這片鬼地方,走哪都行。
“你不怕甲殼蟲?”云起問許德凱。
“不怕,吃素的我們都不怕,我們現(xiàn)在最怕魚。”許德凱咬牙,“有機(jī)會活著以后要天天吃魚。
“你看看你們這里有沒有叫李沐陽的?!痹破鹨贿吤χ贿吅驮S德凱說話。
“李沐陽,沒有啊。”看看盯著自己一臉疑問的云起,許德凱回答,“絕對沒有,我們這里幾十個人,我閉著眼睛都能叫出名字來?!?p> “劉陌然呢?也沒有啊。”看著搖頭的許德凱。
“魏友然?”
“有,那哥們就是。”許德凱指了一下不遠(yuǎn)處的一個精神小伙。
“好,好?!痹破鹦闹懈吲d。
“許德凱呢?什么,是你啊?!痹破鹂粗髠€子,后者一臉大胡子,目光閃著小星星,“你怎么知道我們幾個名字的?怎么了?”
“是不是我妹出事了?”許德凱反應(yīng)奇快。
“沒有,她出事了能讓我來找你嗎?”云起回答。
“太好了,她委托你來找我的?”許德凱松一口氣。
“嗯吶?!?p> “我妹妹委托你來找我,你和她?”許德凱目露古怪的打量著云起,用一種審視妹夫的木目光打量著他。
“我能騙你嗎?我和貞子是朋友。”云起瞄了一眼許德凱,想了想又說,“老魏不也托付我找他兒子魏友然么?”
“呃。”許德凱眼珠子骨碌碌的轉(zhuǎn)了一圈,沒說什么。
說話間已準(zhǔn)備就緒,許德凱此時(shí)帶頭跳到船上,對云起說,“拜托了!”
云起笑笑,爬上了甲殼蟲,喂了它一點(diǎn)什么,同樣說了聲,“拜托了!”
云起在甲殼蟲身上大聲說,“走啦,送送英雄們回家!”
人生最重要的事只有兩件,等待和希望!
幾個月了,老魏每天都看著夕陽落山。盡管他們?nèi)松?,但是白天他們建設(shè)這山洞,四處修修補(bǔ)補(bǔ)。晚上給孩子上課,準(zhǔn)備食物,制作工具。他們甚至做了很多小型弩箭,上次遭遇的痛讓他們沒有一刻停息,只有在夕陽下山時(shí)候,才會稍事休息??墒菐讉€月過去了,沒有一個年輕人回來過。自從上次君雅父女離開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除了尖兵隊(duì)又來過兩次,給他們帶了一些物資,還有兩封給那個小伙子的信。
巡邏的尖兵們帶來了新的消息,基地已經(jīng)建設(shè)的有模有樣,人手還是奇缺。還有金老帶來的安慰,按水流的走勢和地理分析,那邊應(yīng)該是一片海洋森林,幸存的年輕人可能在某個島上,暫時(shí)無法回來,所以不要失去信心。還給他們帶了些新的物資,以備不時(shí)之需。
那個叫云起的小伙子很神奇,大概每月回來一次,每次都有令人驚奇的表現(xiàn),上次居然不再騎著草蜢跳過來,而是騎著會飛的甲殼蟲從天而降。不過他很少停留,往往是匆匆忙忙的把需要帶回的信件交給老魏后,拿著給自己的信就走了。這次間隔比較久,距離上次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老魏為此憂心忡忡。在老魏看來,能力不足時(shí),人往往謹(jǐn)小慎微,可當(dāng)能力突然增大,人往往會去冒險(xiǎn)做更危險(xiǎn)的事情,但愿這孩子平安。
等等,那是什么。遠(yuǎn)處,像是有一群什么排隊(duì)在上土坡?老魏眨眼仔細(xì)的看。
人,是一群人!
有人回來了?
老魏抓緊因激動而顫抖的拳頭,轉(zhuǎn)身像個孩子一樣跑進(jìn)山洞,對坐在洞口的人們說道,“山下有人,有人啊,有人回來了?!?p> 貞子反應(yīng)最快,愣了一下之后拉著閨蜜劉晶立刻跑出洞口,后面的人們魚貫而出,走向洞外。在老人的帶領(lǐng)下,一小群人來到高處眺望,那一隊(duì)人離得更近了。已經(jīng)可以看清領(lǐng)頭那個人,那張年輕的臉,正在笑著,沖他們招手。后面,是一排排的人,密密麻麻,能看見他們衣衫襤褸,隊(duì)伍很整齊。
老人最先哭出來,然后是女孩,接下來大家都哭了,笑著哭的。他們哭著沖向了人群,人群騷動起來,年輕人站的很整齊,一排排的,他們胡子拉雜,衣著破爛,臉上躺著眼淚卻每個人都笑著。他們看著這第一站迎接他們的親人,這是值得他們用生命去保護(hù)他們的親人們,淚流滿面。
其中一個年輕人走到老魏身旁,滿臉的塵土,老魏一把抱住他,老淚縱橫。
許德凱走到貞子前面,摸著妹妹的頭,擦著她的眼淚。
老魏狠狠的抱著懷里的年輕人,目光卻看著云起,不住的點(diǎn)頭。
“魏叔,不好意思啊,耽誤了幾天,我最先找到他們的,但是回來路上又發(fā)現(xiàn)了其他的線索。于是我們一起出發(fā),齊心協(xié)力找到了被困的幾批人,然后一起回了家。”
“好,好,做得好,做得好!快,孩子們快進(jìn)來,你們都進(jìn)來,進(jìn)來洗澡換衣服,進(jìn)來吃飯?!?p> “老嬸,開飯,把咱們攢的吃的喝的都拿出來,孩子們回來啦?!?p> 云起坐在洞里的石桌上,一群年輕人嘻嘻哈哈,返程路上大家都互相熟悉了,這時(shí)候更是三五成群的聊天。洞中積攢的食物足夠大家食用,幾個月來,這十幾位老人婦女,把對親人的思念傾注到了建設(shè)中。山洞里整齊的隔開了大大小小的房間,布置了上了能找到的最舒適的物品。
“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介紹,這是我妹!”許德凱得得瑟瑟,站在石臺子上宣布,“想跟她說話得先經(jīng)過本人同意!”
今晚的聚會,貞子僅有的少數(shù)年輕女性最受歡迎,都好幾個月沒見過美女了。
貞子此時(shí)正對著魏友然開玩笑,“你們好久沒見美女了吧,我告訴你們啊,基地里全是年輕女孩,到時(shí)候肯定挑花眼了,過幾天你們就看到了?!?p> 按照時(shí)間計(jì)算,巡邏的尖兵們大概這兩天會來這里。盡管基地人手奇缺,但是尖兵們還是保持一月來一次的傳統(tǒng),在幾個基地間傳遞消息和發(fā)展?fàn)顩r。
老魏此時(shí)正拿著名單念,上面是各個基地人員的名單,過幾天大家根據(jù)親人所在的基地將返回去找各自的家人。這些人有父親,有兒子,有丈夫,聽到名字的大多數(shù)人相擁而泣。
少數(shù)沒有聽到名字,或者聽到的不全,那是什么原因他們心里清楚。當(dāng)日巨鼠來襲,有極少數(shù)老人婦女,靠近山洞外被沖走,這些人或許只能算失蹤。但大部分沒聽到名字的可能就已經(jīng)不在了。另外老魏還有一份名單,是事故中逝者名單,老魏把沒有聽到親人消息的人叫過去辨認(rèn),幾個老人在一旁安慰他們。
凌晨,天剛蒙蒙亮,昨夜大家狂歡高歌到深夜,此時(shí)是睡得正香。云起走到外面,老魏和他在一起。
“不打個招呼了?”老魏看看云起。
“不了,魏叔,您不和兒子回基地?”云起覺得奇怪。
“本來是這么打算的,現(xiàn)在改了?!崩衔焊锌?,“只要你繼續(xù),我就留下,等著下一批,”老魏看著云起,“我沒法像你一樣去尋找和營救,但我可以最后一個離開,準(zhǔn)備好吃的喝的等他們,直到全部都回來?!?p> 云起點(diǎn)點(diǎn)頭。
“有幾十個年輕人打算先留下來在這里住一段時(shí)間,說是要把這里建設(shè)建設(shè)再走,其中還有許德凱。”老魏看看云起,“許德凱挺有意思的,說是這一晚上吃掉了我們幾個月的存糧,穿走了幾個月攢下的衣服,必須給咱們補(bǔ)齊,才肯走,要不然后面再回來的得做叫花子了?!?p> 云起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我想是因?yàn)樗拿妹脹Q定留下,所以他才找個理由的。他不走,手下那群年輕人跟著他也都不走?!崩衔嚎纯丛破穑桓蹦悴幻靼讍岬谋砬?。
云起搖搖頭,“貞子是個好女孩?!焙竺娴脑捤麤]說,老魏已然知道,他心有所屬。這可憐的小伙子為人太實(shí)在,一開始遇到的人太驚艷,很難再認(rèn)真喜歡一個人了。也罷,不朝三暮四,是個好男人。
“我走了,魏叔?!?p> “真不多休息幾天?”
“不了,這次救人,我覺得冥冥之中,總是在危機(jī)關(guān)頭給人們一線生機(jī)。很多次,往往我總是心有所感就立刻出發(fā),最后果然如此,如果晚到一會兒可能就……”
“嗯,我明白了。聽友然他們說,后面好幾撥人都是情勢危急之時(shí),你們恰恰趕到。有些事情或許科學(xué)沒法解釋,但也許你注定就是那個能挽救生命的人。我只提醒你一句,注意安全,早點(diǎn)回來,如果事不可為,保全自己……”老魏如同叮囑自己的子侄,嘮叨了起來。
“魏叔,我走了?!痹破鹦χ犂衔赫f完,把基地寄給自己的書信和包裹綁在金甲蟲上,一躍而上。
“小心點(diǎn)?!敝钡皆破鹱哌h(yuǎn),成了一個小黑點(diǎn),直到被草叢淹沒了身影,老魏仍然看著那個方向。
“他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貞子趴在窗口,看著外面,“哥,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不留下?!?p> “他是個好人,我喜歡這人?!贝肢E的男聲響起,并沒有解釋,“你有沒有想過這小伙,我覺得他挺靠譜?!?p> “哥,你說什么呢?”
“他救了你哥?!?p> “所以呢,你想什么呢?”
“你們沒什么嗎?”
“沒有,就是認(rèn)識,打招呼的那種?!?p> “嘖嘖嘖,要是有點(diǎn)什么就好,我挺中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