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腿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剛才從巨大的樹葉縫隙里,他看到深不見底的地面。由于樹木的稠密,地面光線更暗,像是看著深淵一樣。其實仔細(xì)看看,適應(yīng)了光線還是可以看到地面的,就是有點高。
此時金老和女兒并沒有看云起在做什么,他們正在商量怎么到地面。女孩明顯很心急,似乎對遠(yuǎn)離人群有些焦慮,說要裹上厚樹葉,彼此之間綁在一起往下跳。
樹葉可以避免下落的途中劃傷身體,綁在一起則可以避免不會在落地后失散。
心不在焉,神神在在的云起坐在一旁聽了個大概懂。
“瘋了,跳下去,這女人肯定是瘋了。”云起琢磨,這多高啊。他可沒有覺得自己是迷你小人類,潛意識里就是以自己為參照物,這地方就是高,那樹葉就是巨大無比,是世界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現(xiàn)在看來,唯一擔(dān)心的是,地面落葉太厚。從環(huán)境看,這座森林里也可能有半米厚的落葉層,從前的半米可以說是能淹沒成年人的膝蓋,但現(xiàn)在的半米,幾乎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未知?!?p> 老人分析當(dāng)前的局勢。
“落葉的最底下可能有腐爛的動物,甚至有可能是水汪汪的濕地。各種昆蟲在里面生存捕食,對于目前極其弱小的他們,非常的危險?!?p> “爸,我們可不可以想辦法飛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比如飛到那邊,”君雅指了指來的方向,“那邊都是灌木和草叢,有干燥的地面?!?p> “不可以,沒有哪片樹葉可以無風(fēng)飛兩公里的?!苯鹄暇従徴f,“即便起風(fēng)的時候,也有中途改變方向的可能,我們無法控制方向,到時候情況有可能會變得更糟?!?p> 金老用手指指另外一個方向,“在鷹身上,我看到那邊有一片濕地水域,如果被風(fēng)帶入那邊,對我們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zāi)?!?p> “可是那邊水里不是沒那么多昆蟲呢,那些昆蟲看著好害怕?!迸⒆犹焐孪x,尤其是比自己還大的蟲子,簡直是噩夢一般。在君雅的心里,只要遠(yuǎn)離昆蟲,就是安全的。
“昆蟲并不可怕,其實我們所知道的它們,大部分是素食昆蟲。你看土壤里很多昆蟲共存,大蟲子并不一定是吃小蟲子。很多昆蟲性情溫和,它們只按照本能覓食,只要不在他們常見的食譜上,基本可以說是安全的?!苯鹄习参颗畠海托牡慕忉?。
“可我還是怕,看著特別惡心?!贝藭r并沒有危險,相反在樹頂沐浴著陽光,令人舒適。
“水里,或者水面才是最危險的!”金老說道,“你還記得養(yǎng)過的金魚嗎,當(dāng)魚食灑在水面上,無論是否沉下去,魚兒就會立刻從遠(yuǎn)處趕來吞食,而我們一旦落水,就是那水面的小蟲和魚食?!?p> 君雅聽得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這時候,云起在一旁小聲的說話。
“那個,不跳下去行嗎,就在樹上不好嗎?”
“你懂個毛線,不就是怕跳下去嗎?放心,我不會不管你,任由你在樹上當(dāng)猴子的,你只要閉上眼睛就好,剩下的交給我?!?p> “樹上怎么就成猴子了,書上說,人類一開始為了躲避猛獸不也住在樹上么,那個發(fā)明在樹上的先賢叫什么來著?”云起略略思考,閉上眼睛你不得給我一腳踹下去啊。
“有巢氏!”金老在一邊回答。金老學(xué)識淵博,名為物理學(xué)專家,卻涉獵極廣。不僅僅熟知天文地理,還是個考古學(xué)博士,對音樂也有獨到的見解。業(yè)內(nèi)經(jīng)常有人開玩笑,他可以一個人把所有學(xué)科都教了,可見對他的評價之高。
“你說得也有道理,是我思維定式了,”金老思考道,“以我們的身形,樹頂反而適合我們的生存,這里一般不會有掠食性昆蟲,偶爾上來也會被鳥吃掉,而鳥是不會看上我們?!?p> “對對對,我覺得沒問題,別跳下去了。”
“那起風(fēng)了怎么辦,大聰明?!本艈柕?。
“要不,向下走兩層,找個穩(wěn)當(dāng)?shù)闹ρ拘胁弧!痹破鸱磻?yīng)倒是不慢。
“那吃什么,喝什么,我都開始餓了,在樹上喝西北風(fēng)嗎?!?p> “掏鳥窩怎么樣,一個蛋咱們能吃好久了,樹上還有果子了,我剛看到了,肯定可以吃?!痹破鸬幕卮疬€挺溜。
“喲,沒有心理陰影?。俊?p> “呃……”云起下意識的摸摸臉,低頭看了看濕噠噠的一身衣服。
“你確定小麻雀不把你當(dāng)蟲子吃掉?”
“君雅……”金老出言阻止了女兒繼續(xù)嚇唬這個老實人,然后繼續(xù)對云起說,“你說的不錯,那么你接著說說看,你還有什么想法?”
“沒有了,”云起有些尷尬的回答,“我就是想到哪說到哪,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從樹上走嘛,吃飽了從樹葉上朝大部隊走過去,視野還廣闊,看的還遠(yuǎn)?!?p> “嗯,很有見解?!苯鹄峡滟澰破?。
“就他還見解,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君雅嘀嘀咕咕。
云起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左右不好意思看君雅,不過余光一直注意這個女孩。人為什么可以長這么好看,哪怕翻一個白眼,自己都覺得那么驚艷呢。
“嗯,不錯。”金老和藹的對他說,“你能看到很多思維定式的盲點。”
“盲點,這就是個瞎子,蒙上了,他懂個屁?!本旁谝贿呧止荆龑Σ荒芟碌刳s路心心念念。
“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行動了,天快黑了?!苯鹄弦恢奔傺b沒有聽見女兒的嘀咕,一邊環(huán)顧四周。
君雅馬上過去扶著爸爸,金老的腿還有點扭傷。
云起看看金老父女,跑了過來,說道,“您有傷啊,這樣,你們先坐著,我就在附近看看,看看哪里枝條密集適合下樹,然后我過來帶你們!”
“好,”金老略一思索,回答非常干脆利索,探路讓年輕人去,比帶著自己更快更省事。
“你能行嗎,我爸腿有傷,找條平緩點的路。別瞎子一樣找個到處是窟窿眼的,掉下去人就沒了。”君雅看著云起一溜煙躥了,大聲提醒。
云起聽得后脖子一縮。
“放心,我怕高,絕對不帶危險的路,等我?!?p> “別下太深了,一會爬不上來?!笨粗破饛膬善瑯淙~中鉆了下去,君雅又喊到。剛才再怎么樣小女兒脾氣,在這絕境里,卻也把云起當(dāng)成了唯一的稻草。
“知道了!”樹葉底下傳來云起的叫聲。
等人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一開始君雅還在和爸爸聊天,談及今后的打算。金老一生見過大風(fēng)大浪,在他的安慰鼓勵下,君雅漸漸地不那么慌亂,也許再有幾天就能回去。那里有著眾多的精英,還有勇敢的軍隊,沒準(zhǔn)這幾天的功夫就建起了落腳點,說不定回去的路上就會遇見尋找他們的隊伍。這次事發(fā)突然,那個世界一定在積極的想辦法??隙ㄓ貌涣硕嗑?,在雙方的努力下,他們就可以回去,生活就會正常,而這次經(jīng)歷反而將會成為人生的亮點。君雅聽著爸爸安穩(wěn)的聲音,想像著回去的日子,想到了她即將結(jié)婚的伴侶,此時他在隊伍中,一定急得團團轉(zhuǎn)。
大約過了半小時,君雅不耐煩起來,聊天中不時的看著云起離去的方向。金老注意到了,但是沒有點破,只是轉(zhuǎn)移著話題,仍舊和她聊著。
遠(yuǎn)處的夕陽開始下落,仿佛最后一縷陽光就要被太陽帶走。樹頂?shù)墓饩€還是可以的,還是明亮的天空。樹底下可就慢慢地變暗了,有的角度已經(jīng)初見陰暗。
君雅在金老身邊來來回回的踱步,望著天空越來越遠(yuǎn)的太陽,好看的眉皺得越來越厲害,臉上是焦急和擔(dān)憂的神情?!鞍?,他不會出事了吧?!?p> 金老此時正在抬頭眺望遠(yuǎn)處的景色,但并不是在欣賞美景,他在回憶剛才天空中看到的地貌,根據(jù)四周的情況,天空,山脈,景色,甚至植被等,判斷目前的地理位置。失去了先進(jìn)的儀器設(shè)備,就要用這種方法來給自己定位。不過即使是金老這樣博學(xué)多才的人,眉頭也越來越緊。這山川、地形、還有氣候,似乎哪兒都很平常合理,但哪兒都不太對勁,以至于搜遍腦海中的地圖,也找不到一個合適地理位置來對應(yīng)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難道這是海島?
此時聽到女兒的問題,金老暫時放下眼前的思索,他奉行“一次解決一個主要問題”的原則,先生存和安頓好自身,再決定下一步。
“他去了大概有小半天了吧,”金老回答,“按理說也該回來了?!?p> “對呀,他肯定不是偶那種逃跑的人,就怕遇上什么問題回不來,這人又挺呆的?!本牌鋵崒υ破鹩∠蟛诲e,尤其是第一印象,能去救她最心愛的爸爸,肯定不像壞人。只是突然遇到變故,心中壓力太大,慌亂中要拿老實人釋放一下壓力。
“嗯,”金老點頭,“但是我們又不能貿(mào)然去找他,不然他回來尋找我們又找不到,怎么辦?”
“要不我們在這里刻幾個字提醒他,然后試試去找他,最起碼不離開這一片?!?p> “再等半小時,”金老思考了一下,“半小時后就是黃昏,我們可以下去附近找個結(jié)實的枝丫呆著,沿途留下記號。”金老考慮的很周到。
“嗯嗯?!庇辛税职值闹饕?,君雅心里安定多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君雅開始尋找可以刻字的東西,渾身上下沒有一樣金屬物品,她想了想,從頭上取下了發(fā)簪。
開始在樹葉上劃著,留下字跡。
“爸,我們?nèi)フ宜??!本乓贿呎f一邊指指樹葉,“我在這里,這里,還有那里,都刻了字給他,告訴他沿著箭頭走,我們從這里下去。”君雅指著剛才云起鉆下去的地方。原來君雅剛才沒有閑著,她在很多樹葉上都刻了留言,還畫箭頭指明了方向。
“好,”金老走了過來,君雅趕緊過去扶著他。
“爸,小心點!”
“嗯。”看著這個乖巧的女兒,金老欣慰的同時又有些黯然。從小女兒君雅就當(dāng)他是偶像,像神明一般的崇拜。這次非要纏著來研究所看看,君雅的媽媽拗不過她,自然就同意了。而自己么,大半年不見女兒了,當(dāng)然是想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沒想到遇到這么大變故。
金老看著君雅一臉無所謂的態(tài)度,明顯女兒完全信任自己的爸爸,只是自己心里有數(shù),把她帶平安帶回家談何容易。自己這肩膀上的擔(dān)子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么對得起女兒,怎么和老伴交代。這會兒,那邊的家屬和組織,相關(guān)人員,恐怕都急死了,軍隊都是漫山遍野的搜索了吧。
正當(dāng)父女倆攙扶著行動之時,異變突起,一陣風(fēng)突然刮來。樹葉被吹得像是在隨風(fēng)跳躍,措手不及的兩人一下子被掀得仰面摔倒,繼而骨碌碌滾到了其他葉子上。
緊接著頂層的樹枝開始搖晃起來,輕微的搖晃對于頂層的兩人卻像波濤洶涌的海面,剎那間形勢變得危急起來。翻滾的兩人隨時可能被掀下去,至于掉下去會在哪片葉子上,那就聽天由命了。
君雅一下就慌了,單手緊緊地抓住金老,“爸,爸,---”語音中已經(jīng)帶著哭腔。
金老空有滿腹才華,此時卻無計可施,只能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正當(dāng)兩人萬分危急的時候,一片樹葉突然被頂起,一只綠色的巨大的昆蟲露出腦袋,大大的眼珠仿佛巨大的玻璃珠一般,長長的觸須微微擺動,令人恐懼。
金老一看這昆蟲爬上來,停了不到一秒鐘,就徑直朝已經(jīng)站不穩(wěn)的兩人跑來。老人家望著這綠色的巨大昆蟲心里陡然一涼,一時間都忘記了思考,只是更加緊緊地抓住女兒的手,一股悲憤的心情油然而生,這是什么怪物,完了。
不料卻聽見昆蟲身上傳來一聲一聲,“金老,君雅,快上來!”
一個腦袋從昆蟲腦袋后露出來,臉上糊著紅的綠的汁液,傻兮兮的瞪著大眼,確是云起的臉。只見他腰上綁著繩子連著昆蟲,身上也是藍(lán)的白的黑的一塌糊涂,此時手里拿著一根不知什么藤蔓,朝兩人扔過來,“抓住繩子,我拉你們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