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知懷仙人是師祖之友，失禮處，還望前輩海涵！”胡思宇跪在虛懷子身前，深深行禮。懷仙人忙扶起他來，詢問匣子里那個卷軸上寫了什么。
“師父在回信中講了三件事。第一件，旱地起煙，火借風(fēng)勢；澇地成淹，水逐地勢。”
南歸客驚異：“不是說‘旱地澇、澇地旱’嗎？”
“信上說，‘旱地澇、澇地旱’確有發(fā)生，我這邊雖通傳的遲了，但西向和東向的師兄弟都及時回報，全是一樣的光景。由此，師父與三門七派傳遞消息，兩日間，各地的修筑之事都已展開，日夜不敢歇。誰知，第三日，天象陡然轉(zhuǎn)變，由壘石川往肅州、天瀘縣一帶旱地，烈日無遮，午時三刻，大風(fēng)突起，人們皆在沿岸背土筑壩，煙塵障目，再睜眼時，那旱田已是風(fēng)卷火海?！?p> “這，這……那澇地呢？”南歸客忙問。
“濟(jì)湘、洛州一片，在河西、木蘭墜露和山夢幾派的引領(lǐng)下，日夜挖溝通渠，也是在第三日，水眨眼間漫上來，順著溝渠，把街巷都淹掉了。”
南歸客憤而離席，拍著窗欄遙望遠(yuǎn)處。
虛懷子問：“那第二件、第三件呢？”
“抱子島遠(yuǎn)居海上，不知是否聽說過橫戈今年正值百年，旬日前，才邀請一眾賓朋前去慶賀。這第二件，便與這堂堂百年大派有關(guān)！他們竟然趁著各派賑災(zāi)之際，攻殺各家。我?guī)煾鸽m遭偷襲，好在并無大礙。各大門派，除了知了峰、小靈宮有回復(fù)，余下的都斷了音信……”胡思宇喉頭發(fā)哽，頓住，順了一口氣，接著說：“第三件，與宋茗有關(guān)?！?p> 聞言，南歸客猛地回頭，胡思宇見此，嘆道：“雖知道宋小八好交友，我只當(dāng)都是些商販游俠，想不到，隱居在此的居士也與之相交?！?p> 南歸客負(fù)手走來，忍住焦急，小心地問：“宋茗出事了？”
胡思宇搖頭，道：“信中未說明，應(yīng)該是大師兄還沒有探查清楚。只知道，她在浮都已經(jīng)失蹤五六日了，師父猜度此事與棲鳳之地有關(guān)，著我問問二位先生?！?p> 聽到這里，南歸客看向虛懷子，后者忙起身，行至院中，向島上的最高峰看去。
隨著疾步出來的胡思宇問道：“先生，可是有異？”
虛懷子搖頭道：“鳳羽還在，抱子島上應(yīng)是無異。”
“這是……鳳羽？”胡思宇為眼前所見駭然，向山而來時，只覺得形貌真如合抱的母子，如今，立在山腳之下，看到的，卻是山石嶙峋，狀若羽翼，巍巍矗立……
胡思凡猶疑：“棲鳳之地便是此處嗎？”
虛懷子負(fù)手答道：“不，棲鳳之地究竟有多大，如今，還未有人探得分明。傳說，鳳鳥翔宇，伏地稍歇，一覺飛升。身之外物，都棄在了地上，成為非正非邪之物，有緣者不貪卻得利，無緣者貪之反傷身。”
“一片鳳羽便有這么大，那豈不是遍地都是鳳遺之物？”
“鳳遺之物，也有大小之分，遍地與否，不敢斷言啊。我知曉的，有這么幾處，我寫下來，你帶回去，告與你師父，看看是否對宋茗之事有助益?！?p> 卷軸寫好，胡思宇不敢耽擱，急著請南歸客送他走，后者趕忙領(lǐng)著他往自己臨海的別院去，邊走邊念叨：
“也不知那墻上的符咒能不能用。”
“墨畫的還是血畫的？”
“墨畫的。”
“那定是能用，若是血畫的，就受到畫符者的影響?！?p> “……那早知道，就讓她用血畫了，也算是能知道她什么情形。如今這樣，只能聽人家信上的只言片語，心里不踏實(shí)?！?p> “先生何時與她結(jié)識的？”
“四年前吧，不是在抱子島上遇見的，是在靈海邊，她站在一塊礁石上，我當(dāng)她是要跳下去，又不敢驚動，站在那里，盯著她的異動。等了好久，她自己從石頭上下來了，問我是不是身上也被風(fēng)吹冷了，要請我喝酒。有酒不喝？我又不是個憨子！誰成想她一杯入喉，人也就變成了猴，上躥下跳，鬧了一夜。第二日昏睡在我船上，拿水潑都潑不醒，因?yàn)楹吞搼炎佑屑s在先，只能帶著她上島。知道她曾是青頭峰的學(xué)徒，虛懷子可比我對那個丫頭好。”
“仙人他不知道？”
“仙人避世。我沒說，她沒說，你師父也沒在信里說?！?p> “……四年前的話，好像是她還沒撿到‘錦書’呢?！?p> “她就是在離島后的第二天撿到的。要不是她拿著劍從那個瞬移符里面鉆出來，同我炫耀，我還以為她是瞎畫的呢。要說那把劍啊，歪著，還有缺口，也不知道她看上這把劍什么了……到了到了。哎，我有一句話得說在前頭?！?p> 被南歸客拉住的胡思宇問：“什么話？”
“瞬移符的事，本來虛懷子是不知道的，今日漏了，這個符就不能再留了。雖然，我與宋茗是忘年交。但仙人于我，有知遇恩、救命恩。島上這么多人的性命由他守著，若是因?yàn)檫@個能與外界輕松勾連的符咒，擾他心神，就是我的罪過了?！?p> 胡思宇看著瞬移符的墨色上的蛛網(wǎng)與灰塵。
“宋茗留這個符咒，本就不想無事叨擾你們。日前，聽說我要來抱子島，她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島上也有她的朋友，遇事可從瞬移符走……”
“無需解釋了，”南歸客將門邊用來洗地的水桶提在手里，笑言：“我有眼有心，看得出來。你快去吧！”待胡思宇穿過符咒，激起灰塵之后，將一桶水潑到了墻上。
瞬移符的另一邊，是青頭峰后山的一個山洞里，藤蔓如瀑，別有洞天。這宋小八到底在青頭峰藏了多少沒被發(fā)現(xiàn)的符咒啊……胡思宇不知是該嘆氣還是該欣喜，只撥開藤蔓，飛身下去。
等在院中的鹿鶴仙人接過弟子奉上的卷軸，只見上面寫著：
“如睛湖底藏鳳頭，纖指峰上豎鳳翎；一片鳳羽別神樹，一片鳳羽誤母親；壘石川下尋鳳脊，又見鳳羽在眷青?！?p> 眼見師父默讀到結(jié)尾，胡思宇補(bǔ)綴道：“眷青的這句，仙人說是前段日子宋茗飛信告知的。再往前，她還去信問過鳳羽的事，說是黃沙地外老姑家，樹底下有一樣?xùn)|西，瞧著不一般。除此之外，來往的信箋中，便沒再提過‘棲鳳之地’的事?！?p> 鹿鶴仙人點(diǎn)點(diǎn)頭，拂袖一揮，五只靈鴿如離弦之箭般，分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