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
“既然婚事來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都二十四了，也該娶妻了，況且你這也算是事業(yè)有成，不愁吃穿，人家林家小姐與你也算是門當戶對，你就應了這門親事吧”
我仔細看了看，那媒婆還看了我一眼，想必她也在懷疑，我究竟是誰。
東子白了我一眼，用很認真的語氣與我說道
“我是當真不喜歡的，不喜歡的，就不要耽誤人家，別誤了人家的良緣”
他眼底有一絲淡淡的神傷，我捉摸不透。
我心下一想，東子這想法也是對的，再三詢問之后他的確也沒那個意思，正巧東子的娘也不在，我就先得罪一下吧。
我走到那媒婆面前，輕咳了兩聲道
“不好意思這位大娘，我與東子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本就心心相惜，兩個人也是情投意合，就算是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也會成親的，東子早有意中人了，麻煩您轉(zhuǎn)告林家小姐，我與東子注定要在一起，怎么樣都不會分開的?！?p> 我忽而挽住東子的手，明顯感覺到東子的手一緊，是緊張，還是意想不到？
那媒婆見了也是一驚，估計沒見過我這么‘毛遂自薦’的女子吧。
媒婆后來仔細瞧了瞧我，忽而站了起來
“原來你剛剛說的意中人就是這位小姐啊，看來是我來錯了”
意中人？我扭頭看向東子，他別過臉去沒有看我。
“是啊，讓您，白……白跑一趟了”
“可惜嘍”那媒婆只留了三個字便離開了。
“什么意中人啊，原來東子你早就有意中人啦，是誰家的姑娘？快和我說說，幫你追去……”
我揚起手，才發(fā)現(xiàn)，我們的手還是緊握的，一瞬間的對視，東子趕緊將手放開，我沒在意。
我心中歡喜，東子有意中人了，真好，但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有這樣的好福氣。
他轉(zhuǎn)身收拾桌子上的茶杯
“哪里有什么意中人，不過是為了敷衍媒婆的杜撰罷了，要不然她怎肯善罷甘休？”
原來竟是這樣，我懨懨的坐在一旁。
“本以為今天會有好戲看的，可沒想到是場鬧劇”
他氣不過，拿著一旁的一個小茶杯在我腦袋上輕輕地敲了一下
我便嚎啕大‘哭’“東子不好，東子打人嗚嗚……”
他估計是看我實在閑的無聊，也不和我說話了，徑自朝里屋走了進去，沒再理我，我也覺得無趣就走開了。
走在街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忽然遠處傳來陣陣的馬蹄聲，緊接著一支隊伍就朝我這里趕了過來，我站在道路的一側(cè)，兩旁有些人都避讓了開，我定定的站在那里，看著這一支扎眼的隊伍。
隊伍中間有兩頂步攆，透過紗簾，我可以看見第一個步攆里面的人，只是他在閉目，我看不大清，當?shù)诙€步攆路過我身邊時，我看的清，那個人，看著我輕蔑的一笑，她不是別人，我見過的，那日在王宮之中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的人，她究竟是誰？恍惚間，這支隊伍已經(jīng)走向了西城方向，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站著。
她為什么露出那樣的表情？我認識她么？又或者我該認識她么？
我努力搜索著記憶，關于這個人的記憶，我的認知是空白的，的確，我沒有認識她，更不想去認識她，但是我總是能隱隱感覺到，她對于我，會成為一個麻煩，一個不可避免的麻煩。
回到府上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府上也這樣的熱鬧。
景睿一把將我抓到了后堂去，我還在納悶，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只叫我往前廳的方向看去
“是上將軍？”
哥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叫我不要出聲。
只見上將軍掏出了一個折子，遞給了爹爹，爹爹看后也是喜笑顏開，我還納悶究竟是怎么回事，景睿就將我?guī)Я顺鰜?，問?p> “你與梁珺是什么時候有這種關系的？”
“?。俊?p> 這個問題，我忽然一愣，他為什么會這樣問？
“別多想，我就是想問問你究竟了解他多少，又或者是否喜歡他”
“?。俊?p> 今日景睿的舉動甚是反常，一連串的問題叫我不知怎么回答。
他可能也不耐煩于我的啊啊回答方式
“你可知道上將軍來是做什么？”
我心想著，我剛回來，還沒去看熱鬧呢，就被你拽過來了，我哪知道
“不知”
“提親，為了你和梁珺”
提，提親？這可能是我做夢才會想的事情，這下子被攤到明面上了，這也太……
嘖嘖嘖梁珺的速度還真是快啊，我還沒告訴自己爹爹，他就已經(jīng)‘先發(fā)制人’了
雖說心里有些小期待，小開心，但是面上還是要走一下過程的，比如，矜持一點兒問
“為什么？”
“這就是我想問你的啊，我雖然知道，你和梁珺小時候玩的不錯，可是人家十幾歲的時候就去了軍營你們就再也沒見過面，將軍是不會平白無故的給你們提親的，據(jù)我所知，你總?cè)ト思覍④姼桑遗c梁珺好像不錯，總之，這門親事爹爹算是給你應下了，我想你不會反對的，只是我還是放心不下，你究竟喜不喜歡那小子，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面上滾燙，卻不好意思回他的話，真是太不矜持了，怎么辦，好開心，怎么辦，不行，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他雙手環(huán)著胸，嘴上帶著一絲笑意看著我，我不去理他，徑自跑回了屋子里面，心跳的很快。
：珺，你真的，明白我的心意么？珺，你知道我的想法么？
我將發(fā)上的珠花放在手中，小心的握著，那上面的‘瑜’字像極了他的書法，我的幸福，真的就這么快到來了么？
我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物，跑到了前廳，爹爹還在，只是上將軍已經(jīng)走了，爹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
“丫頭，上將軍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都是將軍府上的?？桶 ?p> 我走到他面前，窩在他懷中，他寵溺的看著我
“爹爹莫要這樣說，若不是上將軍同意，再加上您與將軍的關系，我又怎敢貿(mào)然前去？”
爹爹寵溺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道
“你這丫頭，看你的樣子，早就知道了吧”
我點了點頭
“爹爹替你應了下，只不過還是想問問你的心思，不知道你是否喜歡”
我低低的笑著
“爹爹的話，女兒怎敢不從？”
爹爹大笑
“你這還真是第一次聽我的話呢”
入了夜，我卻怎么也睡不著，今兒東子那說媒?jīng)]成，反倒是我這里說媒成了，還是起身點了一盞燈，搖曳的燈光下我鋪開筆墨，寫下了別樣的十四個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意知’
我總是想去見梁珺想知道他的想法，可又怕他現(xiàn)在不忙于見我，所以我就忍下了性子。
……
“東子，你知道么，昨個上將軍來我府上提親了”
我完全沒有女兒家的嬌態(tài)，恨不得早點弄得人盡皆知，我轉(zhuǎn)頭看向東子，我清楚地看見東子拿毛筆的手抖了一下
“哦？提親了？總不會那姑娘是你吧”
我氣不過拿起桌子上的一粒花生就朝他砸過去，結(jié)果沒想到扔到了硯臺里面，墨汁濺了他一身。
我趕緊上前去給他擦拭
“沒什么大不了的，洗一洗就好了”他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屋，許是被我惹惱了，我便沒有繼續(xù)說些什么。
待他再出來的時候見著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
他開了口
“那么到時候一定要請喜酒啊，可別忘了我”
我一手搭在他肩上
“那是自然，咱倆這關系，我還能忘了你？”
他很嫌棄的撇開我的咸豬手
“真想不到，上將軍的公子怎么會喜歡你這種……”
我笑鬧著打趣他
“那你還不是被林家小姐看上了？”
他白了我一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賬本
“你快點哪兒涼快哪呆著去吧，我這帳還沒做完呢，別搗亂”
誠然后來我撅著個嘴巴走了出去。
回到府上卻被爹爹攔了個正著
“大殿下的婚事提前了，原本定的是三月，可如今一月就要成親，說是那西戎公主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怎么這么快？圣旨上明明說是三月啊”
景睿在一旁說道
“西戎戰(zhàn)事有變，他們的國家內(nèi)部出現(xiàn)了矛盾，老國王為了收回大權，不得不趕緊將自己的女兒遠嫁到邑南，好讓邑南國助他一臂之力。”
原來竟是這樣，這公主來的可是為了解決兩國的燃眉之急，第一，和親我國就會與西戎聯(lián)姻交好，那么戰(zhàn)事就不會出現(xiàn)，第二，正好西容果內(nèi)部四分五裂，大權并不是掌握在國王的手中，他為了收回大權，才肯把自己的女兒嫁過來，再者說，如果他真的收回了大權，那么也就不會起戰(zhàn)爭了，這竟然是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看來西戎內(nèi)部的戰(zhàn)爭也是迫在眉睫啊。
我心里真是感嘆了個山路十八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沒什么新樣子，和親，哎，可能這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吧。
“還有多久？”
“據(jù)邊關的人說，西戎的送親隊伍已經(jīng)過了沙城，再過月牙灣，和柒城就回到盛京邊界了，現(xiàn)在大概還需十日”
十日，這么短的時間里，世子琰就要迎娶他的新娘了，我不禁為阿姐感到不值，阿姐去世也不過短短三月不到，喪期還沒有過，如今卻又迎來了喜事，阿姐的在天之靈會難過么？這一下也真是打了鳳府的臉。
“那念萱怎么辦？”我道
爹爹走了過來，拍拍我的肩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姐姐既已嫁為人婦，那么她的兒子自是不能一直在我們鳳府呆著，早晚是要叫人家正宮夫人一聲娘的”
我后退一步大喊
“我不許，念萱還那么小，要是那個叫什么黎曾公主對念萱不好，我怎么能夠看得下去？姐姐的在天之靈怎么能夠安心？”
“妹妹，不得胡鬧，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景睿在一旁說著，我氣不過白了他一眼
“難道孩子還不能選擇自己的娘親么？如果這樣我寧可大鬧婚禮，不叫那個黎曾過門”
我一起之下竟說出了這樣的話。
“放肆，這種事情豈能容得你胡鬧？”
這時爹爹摔了他手邊的一只茶杯，茶水濺的滿地都是，平時從不會對我發(fā)火的爹爹如今也對我發(fā)了脾氣。
景睿見勢不好，趕緊將我拉至一旁
“妹妹也是無心之失，爹爹莫要生氣，待我好好的去和她說一說”
爹爹看了我一眼，那眼中有歉意，有難過和愧疚，我知道，他也一定后悔剛剛發(fā)了火，他擺了擺手道
“你們?nèi)グ?，不許惹事”
景睿牽著我的手，一路離開了正廳。
剛剛在里面自己心里窩著火，所以覺得渾身都是熱氣，正巧是一月天好出來涼快涼快。
“景瑜，你剛剛的確不該說那樣的話”
景睿將我拉至一棵枯樹下，耐心的和我說著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姐姐會有這樣的命運，還有念萱他還那么小，不應該接受這樣的事實，若不是那個黎曾，或許姐姐就不會……”
“景瑜，你錯了，黎曾或許也是被動的”
我心中埋怨，景睿真是好心，如今都會替別人說話了，我背過他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蕭條的院子。
“你可知中山王？”
我沒好氣的說“不知！，愛什么王什么王，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聽到了景睿的嘆息。
“他是鎮(zhèn)守西方邊疆的王侯，而西邊正是西戎的地方，此次聯(lián)姻，他早早地就來到了朝中，你可知又是什么意思？”
我覺的景睿這話里有話，于是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
“說下去”
“西戎現(xiàn)在內(nèi)部正在斗爭，已經(jīng)是四分五裂，可偏偏西戎這個國家的整體實力還是很強大，西戎如今的國王雖說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可是保不齊哪天就或被部下給推翻，所以他才選擇聯(lián)姻，可是，西戎屢犯我邊境我朝怎會輕易答應聯(lián)姻之事？而且我們都巴不得西戎四分五裂”
他看著枯樹，若有所思。
“那黎曾，還是順利的來了不是么？難道我朝真的沒有一絲聯(lián)姻之意么？”
我意識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遠遠超出了我所想。
景睿嘴角劃過一絲弧度
“當然，這其中還多‘謝’一個人，那就是中山王岑驥，要知道，他可是多年戍守西方邊疆，與西戎也算是打過多年的交道，若是有一日西戎內(nèi)部四分五裂，那就真的是到他該頭疼的時候，若是西戎再擁立新王，那么誰還會在意一個戍守邊疆的侯爺？那么岑驥多年來與西戎打交道的心血可就白費了?！?p> “這話怎講？若是西戎自己內(nèi)戰(zhàn)，他不就免得去征戰(zhàn)了？”
估計景睿此刻會嘲笑我想問題太片面了，他說
“你可知，侯爺是什么？”
“略有所知”
“那你應該知道，他們手握千軍萬馬，掌握一方兵權，擁得一方民心，況且天高君遠，有時候邑南國的勢力還真的是很難觸及到他，再加上他與西戎多年的周旋關系，你以為是真的打仗么？其實不過是個過場，打仗，只不過是為了引起邑南國君上的重視，重視西戎這個國家，重視岑驥這個中山王！要知道，如今這朝堂上真正掌權的，不是君上，而是那些虎視眈眈的侯爺們！”
我心中一驚，好像是忽然見到了明朗的天空，一切問題都解開了
?。何也皇遣恢?，如今的邑南雖是富庶，可是有些地方也是積貧積弱，如今君上手下可以用的也不過是上將軍和父親一文一武，可是這又能怎么樣？這兩個人家族雖說是有些勢力，可是在那些征戰(zhàn)多年沙場的侯爺們比起來，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在亂世，手握兵權的人才是王者，岑驥不想讓西戎四分五裂，所以才與快要失勢的西戎大王達成協(xié)議，只要兩國聯(lián)姻，不但十年內(nèi)不會有戰(zhàn)亂，而且，邑南國一定會派兵去幫助西戎，而且，根本無需盛京來做，只要岑驥動一根手指頭，邑南的大軍就會幫助西戎馬上解決問題，而岑驥將會得到的好處就是，與西戎繼續(xù)保持著這樣的關系，而西戎如今的大王會繼續(xù)活在岑驥的鉗制下，在朝中岑驥也依舊是他的王者！無人可撼動。
我眼前的明亮不言而喻，這一切都是陰謀，西戎那么遠，陰謀的巨網(wǎng)仍然可以遍布盛京，這就是王室，這就是王室的悲劇。
這天下，究竟是誰的？坐擁王位的，竟然不是那個權力最大的人！
我身形一個踉蹌，景睿趕緊扶住了我
“怎么樣？沒事吧”
我朝他虛弱的一笑
“沒事的，我想自己靜一下”
景睿依舊不放心的看著我我把嘴巴咧開的更大
“我不會那么傻，去大鬧婚禮的，為了念萱也不會”
景睿這才放心的離開，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之后我身子倚著樹，慢慢的滑了下來
“原來，一切，不過如此”
我腦海中不知為什么忽然出現(xiàn)了那個人的面容，那個女子輕蔑的笑，以及那個坐在步攆里面眼睛微閉的男人。
中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