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在霧霾的迷離中悄然而至。
固原縣城門前已聚集了許多商販,他們不約而至,彼此只打過幾次照面,也都是爭搶顧客的競爭對手,謀生的家當(dāng)也都相似,也都知道誰是新來的誰是長久販主。
熟稔后的日常招呼就是,“來了!”,“今日賣了多少?”。
忙碌一天后,各自歸家。
現(xiàn)在卻有些不同了,一名賣果子的攤主挨個與各個攤主嘀咕一陣,笑了笑后回到自己位置上,沖對面賣餅子的嬸子突然道:“阿嬸,西餅子好吃嘞?!?p> 那阿嬸手里忙碌著,斜了他一眼后,朝著斜側(cè)啐了一口。
惹得眾笑。
道路上來往的車馬漸漸增多,一行士兵大約四十多人,護(hù)送著十多名傷重者,往縣城里走去,他們俱是神色冷峻。
攤販們紛紛側(cè)目。
這些士兵身披盔甲,令人肅穆,攤販們最好察言觀色,總是喜歡研究顧客是喜還是不悅,售賣時自然的變化花樣,此時尋摸兩眼,就看出他們神色的不自然,雖肅著臉,目光游弋,略顯緊張。
這個攤主沖那個使眼色,那個又沖那個使眼色。
有人揚(yáng)聲道:“官爺,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西涼賊子們害的?”
士兵們冷著臉不答話,一名士兵最后嘆口氣道:“是啊,公主讓我等先護(hù)送傷者入城,公主稍后就到?!?p> 攤販們也嘆氣。
“官爺們辛苦了,喝碗茶水再走吧?!?p> “不了,不了,公事要緊?!?p> 那位賣餅子的嬸子突然道:“官爺,西餅子好吃嘞!”
士兵愣了愣,頗無奈,上前道:“來兩個吧?!?p> 那嬸子愣了愣麻溜的包了兩個給他,完事后吆喝一聲。
攤主們注視著他們向城內(nèi)走去。
前方有人打鬧擋路被推搪開,突然有人怒喝,讓士兵們愣住,守城門的侍衛(wèi)喊道:“愣著干什么!別擋道!快入城!”
這些士兵匆忙入了城。
攤主們收回視線,吆喝趕路的騎馬的停下,互相低語兩句,拍馬遠(yuǎn)去。
……
……
固原縣衙內(nèi)。
蕭殊燁面前放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竹片、細(xì)線、尖刀、紙、細(xì)棍子、漿糊等,他正在拿著尖刀剃竹片,剃成一條條竹絲。
周長津沉郁的坐在一旁,邵安從外跑進(jìn)來,“世子,人已經(jīng)過去了。”
蕭殊燁不答話,他又好奇道:“您這是在做什么?”
“做風(fēng)箏?!?p> 周長津原先沒看出來,聽此驀地瞪大眼睛,騰的站起來,“世子,我要去找公主!”
蕭殊燁兀自忙碌著,一邊說道:“不用去找她,她會過來的,到時請她放風(fēng)箏。”說著嘴角還彎起一抹弧度。
放什么風(fēng)箏啊,一路上都是阿斐的消息,可就見不著,世子明明知道她到哪了,可偏偏繞開走,周長津煩悶的跑了出去。
邵安蹲到蕭殊燁身邊,低聲道:“弩箭手都安排好了,您改變主意了?”
蕭殊燁緩緩笑了笑,“沒有?!?p> 沒有啊,那您安排弩箭手干什么啊。
算了,世子不說不說吧,該聽聽該做做。
不一會兒功夫,蕭殊燁手里的東西就拼出了框架,用漿糊把畫好的風(fēng)箏紙粘上去,栩栩如生的風(fēng)箏便做好了。
邵安贊譽(yù)道:“世子,您這手藝可以啊,只是這畫的是誰?。俊?p> 戴著氈帽系著紗巾的丑丫頭。
邵安一拍腦袋,“哈!這是公主?。 边@一路上都是這么說的,系著艷紅色紗巾的就是公主。
蕭殊燁一聽,哈哈笑了。
“公主快到了,我們?nèi)ビ右幌隆!?p> 拿著風(fēng)箏去迎接?。抗鞑粫o世子你撕爛嗎?
……
……
荒涼的山道上,賣茶水和餅子攤上,顧鈞著人買了二十多個餅子,對方還是不松口,一直吆喝著:“西餅子好吃嘞!”
好吃個屁!貪得無厭的奸商!
顧鈞黑著臉命人亮出身份,對方拿著他的身份令牌翻過來翻過去看了兩遍,對方看著就像是看一塊廢銅爛鐵略微嫌棄的道:“官爺,我們就是鄉(xiāng)下小販對這種東西見都沒見過,您說您是大官就是吧。”
顧鈞咬牙道:“那你還不告訴本官!”
那人便又喊了一遍,“西餅子好吃嘞!”
顧鈞氣怒交加拔出劍橫在他的脖子上,“再不說!本官不客氣了!”
對方驚呼一聲,引得來往的人過來,圍住了顧鈞。
“這人怎么這樣???穿的人模狗樣的,就能欺負(fù)小老百姓了嗎!”
“就是,是大官就了不起呀,公主還是皇族呢,人家也沒像他這樣橫行霸道的?!?p> “對啊對啊,公主還體恤我們呢?!?p> “公主也說了,別跟人起沖突,別人威脅就告訴他,別傷了自己性命,阿廖大哥,直接告訴他吧。”
那攤主漢子倔強(qiáng)的很,“不行!他沒對上暗號,不能說,誰知道他是不是要害公主的!”
顧鈞臉色一變,還有暗號?
這位四公主可真行啊,先是唆使威脅太子,然后逐漸的網(wǎng)羅起這么多人為她遞信,現(xiàn)在居然還搞起組織了,唆使的這些個人都瘋魔了吧,還這么維護(hù)她,她可真能耐??!
顧鈞黑著臉收起劍,轉(zhuǎn)身就走,侍衛(wèi)追上去,“大人,去哪啊?”
“去調(diào)兵!”
……
……
等在固原城樓上的蕭殊燁等人,眼見太陽要西斜了,這還不見姜斐到來。
周長津甚至都爬到城樓頂上遠(yuǎn)眺也看不見遠(yuǎn)處天際有什么異動,按道理,五百人馬策馬奔騰,那也是有地動山搖,煙土飛揚(yáng)的景象的,周長津?qū)χ郯矒u搖頭。
邵安看著城樓一角上綁著的風(fēng)箏,迎風(fēng)招展,有些諷刺。
世子,您是想諷刺她呢,還是被她諷刺了呢。
人家壓根就不會來吧。
“世子?!?p> 蕭殊燁失笑,“我又小看她了,走吧?!?p> “去哪?”
密探正好來報,“世子,公主從西吉縣過去了?!?p> 西吉縣,那是要繞到前方去堵截呀。
蕭殊燁揮手,密探離去,他也匆匆往下走去,邵安和周長津跟上去,他又突然頓住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知道什么?
邵安和周長津一臉懵的看著他,蕭殊燁搖頭失笑,回身擠上擁窄的石階,突然翻身躍起,輕巧靈便,如同鶴飛。
邵安和周長津怔怔的看著他,因為很少見世子展露武藝,現(xiàn)在一見,雖動作簡單,可躍起略過時,連風(fēng)都未動,無聲無息,可見高強(qiáng)。
他緩步走到一角,拿起那只風(fēng)箏,笑著緩步掠過他們匆匆而下。
哎,就為了一只風(fēng)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