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荒省,本名拾荒之地,后因盛產(chǎn)花崗巖,被明國皇帝派人開辟,改名十荒。
從天上望去,十荒地勢起伏,入眼盡是裸露在外的巨大青石,連幾分綠色都難以見到。
又飛了幾里地,柳覺心里越來越沉。
這一路飛來,除了石頭,連個湖泊溪流都看不到。
沒有水,怎么養(yǎng)得起人?
很難想象,十荒省向北五十里,就是明國最大的水稻種植區(qū)。
“十荒除了石頭,難道沒有別的特產(chǎn)了嗎?”
“有……死人!十荒三步一白骨,百米一墳頭!”
柳覺搖搖頭,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形容自己家鄉(xiāng)的。
天色微明,自進了十荒省,便是連村落都稀稀疏疏。
“十荒地處邊疆,連連征戰(zhàn),百姓們大都跑到北邊去了。還留下來的,都是駐兵的家屬?!?p> 又飛十多里,一座城市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說是城市,倒不如說是堡壘更形象些,城頭床弩密布,尖牙縱橫。
方圓百里,只有這一座城市,看著實在凄涼。
“這便是十荒城,來這里的明國百姓,還沒有南邊崖國的士兵多。我們在北門落下來吧!”
二人還未落地,就聽城內(nèi)已經(jīng)擂鼓,原本空無一人的城頭忽然冒出無數(shù)士兵,舉著弓箭火把,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
更過分的是,隱約還能聽到床弩上弦的吱吱聲。
柳覺暗暗咂舌:“你們家的歡迎儀式可真特別!”
二人落在北門外,夏琪立刻和城頭上的守軍對起話來。
過不多久,城上跳下一員武將,提著一把長刀走來。
那武將身上的盔甲縫縫補補,手中長刀更是已經(jīng)有了不少豁口,刀刃處卻磨的發(fā)亮,閃爍著兇殘的寒光。
看他臉上皺紋,約莫五十多歲,兩鬢卻已灰白。
若是這有這些,這武將雖穿的寒磣,但也算得上一位美男子,
可是卻有兩道猙獰的傷疤,似兩條灰白色的蜈蚣趴在臉上,給這武將貼上了恐怖的標簽。
“父親!”
夏琪驚呼一聲,噙著淚跑了過去。
看來這就是夏復南將軍了。
柳覺暗暗打量,剛強、堅毅、眼神兇狠,一眼就看出是個從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真漢子!
“來人止步!”
夏復南卻是大喝一聲,手中長刀在面前揮出一片刀鋒。
夏琪連忙站定,從芥子玉中取出一塊玉佩。
“父親,我是琪兒!”
夏復南定睛看了兩眼,還是不肯相信,朝著夏琪說道:“扔來!”
夏琪控制月姬,小心的托著玉佩飛到武將面前。
親手觀察許久,夏復南總算是承認了夏琪的身份,快步走到了夏琪面前。
“真的是琪兒!一轉(zhuǎn)眼這么大了!”
沒等夏琪開口,夏復南的目光又放到了柳覺身上。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就算確定了夏琪的身份,夏復南看向柳覺的眼神依然帶著戒備。
柳覺抱拳施禮:“伯父好!我叫柳覺!是夏琪姐的結(jié)拜義弟!”
“父親,我回來了!”
夏琪早已淚流滿面,抱著夏復南痛哭不已。
夏復南理了理夏琪有些散亂的長發(fā),長嘆一聲:
“當初送你去天微學院,還只到我腰那么高,這一轉(zhuǎn)眼都已經(jīng)十二年了吧!”
夏琪搖頭:“是十三年……十三年兩個月零四天!”
此話一出,夏復南的眼淚也下來了,哽咽著說道:
“原來是十三年了呀,為父這……這些年……為父……我對不起你!琪兒!連你離開多久都記不得了!”
這一聲哭,莫說是夏琪,就連柳覺,眼里都忍不住起了一片水霧。
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
又是什么,能讓一個父親,連自己唯一的孩子離開了多久都不記得。
哭了許久,夏復南忽然一把拉住了夏琪,又上前拽住了柳覺,轉(zhuǎn)身就朝城門走去。
“走!昨夜中秋,高老哥做了你最愛的莧菜,為父還未吃完!咱們喝幾杯!”
大手枯瘦,卻又溫暖無比,將柳覺箍的緊緊的。
走到城下,先是對了暗語,這才聽城門緩緩打開。
夏復南也顧不上和別人打招呼,拉著二人便朝城內(nèi)走去。
自始至終,城頭上無一人說話,更無一人前來見禮。
仿佛這座石頭做的城,早已沒有了人煙。
……
十荒城不大,行不多遠就是將軍府。
府內(nèi)沒有什么下人丫鬟,只有三兩個老兵正在打掃衛(wèi)生。
夏琪歸來,仿佛給城內(nèi)注入了某種莫名的活力,
突然之間,人聲也有了,遠遠出現(xiàn)三位穿著破爛盔甲的中年人,搭著膀子,嘻嘻哈哈的從遠處跑了過來。
夏復南看到,立刻大聲訓斥了起來:
“都跑來做什么?不用當值嗎?該去哪去哪!”
沒想到那些漢子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兩名穿著將軍盔甲的漢子立刻說道:
“別吼我啊,哎!老子退休了!我們現(xiàn)在不是偏將軍了!不用去巡邏!哈哈~~~”
說著走到了夏琪面前。
“哎喲,琪兒!現(xiàn)在長這么漂亮了?走了有十多年了吧?”
夏琪連忙見禮:“沈叔叔、包叔叔好!”
又有一人上前來,先是一拳錘在夏復南胸口,然后口里便罵開了:
“好你個夏老虎!小琪兒回來了還指望老子去巡邏?
沒看老子眼睛都瞎了一只嗎?我讓兩個兒子去巡邏了,嘿嘿~你咬我呀!”
那漢子嘚瑟的在夏復南面前晃了晃,轉(zhuǎn)身去看夏琪,卻見夏琪正被牛、包、夏三人圍的緊緊實實。
夏琪也是脫身不得,只能隔空問個好:“劉叔叔好!”
“嗯,好!好!”
劉姓將軍隔空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笑意。
忽然又走到了柳覺面前,上下打量起來。
柳覺身高比尋常人高不少,見這位劉叔叔仰著頭,用僅剩的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連忙抱拳行禮:“見過劉將軍!”
劉將軍打量了許久,點點頭:“長的還行!就是瘦了點!”
說著又拍了拍柳覺的肩膀,面色瞬間兇狠起來:
“小子,夏琪可是我們十荒之花,對她要好點!不然老子帶兵去把你家給掀了!聽懂沒?”
柳覺連忙點頭應允。
那邊,夏琪已經(jīng)被簇擁著往府里走,
聽到劉叔叔的話,立刻擺脫了,快步走到柳覺面前拉他離開,嘴里還嘟囔道:
“劉叔叔說什么呢!這是我三弟!”
“哦,不是你夫君??!”
劉叔叔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完了又抬頭喊道:
“哎我看這小子可以,要不委屈點就嫁了!哎,別走那么快,等等我……”
幾人打鬧著總算是進了府里。
夏復南帶著眾人來到一處偏房,里面擺著一張桌子,上面還有兩個大碗,剩了點看不出是什么的菜。
沈、包、劉三人一進屋,立刻熟練的從邊上摸出幾條長凳,招呼著眾人坐了下來。
夏琪想坐到父親夏復南身邊,幾人立刻又鬧哄了起來:
“沒大沒小,那是將軍座,能隨便坐嗎?坐對面去!”
嘴上說的難聽,卻不停的給夏琪擠眉弄眼。
看那架勢,恨不得讓夏琪拽著柳覺當場拜堂成親。
夏琪那還不知道他們的想法,沒有爭辯什么,紅著臉坐到了柳覺旁邊。
見到眾人都坐定了,夏琪開始介紹起來:
“父親,各位叔叔,這是我結(jié)拜義弟柳覺!
這三位是我叔叔,沈劍心、包石頭、劉偉!”
柳覺連忙起身見禮。
沈劍心名字起的非常仙氣,談吐也有幾分書生氣,幾人之中最是儒雅。
包石頭大大咧咧,光亮的大腦門讓柳覺印象深刻。
劉偉就是那位獨眼的將軍,一心要給柳覺和夏琪牽紅線。
幾人相互見禮,撤了桌上的涼菜,口中呼喊著叫老高做幾道好菜過來。
涼菜剛撤,包石頭就叫起來了:
“酒酒酒!這都來客人了,老夏你還坐著干什么!快把酒抱出來??!”
夏復南聞言,起身就要去取酒。
“父親且慢!”
夏琪起身攔住了父親,然后從芥子玉中取出幾壇酒擺在桌上。
“這是孩兒從溪源城買的,還請父親和各位叔叔不要嫌棄?!?p> 幾人見夏琪取了酒,迫不及待的拍開封泥聞了聞。
“好酒!多少年沒聞過這么好的味道了!滿上滿上!”
柳覺這時也從自己的芥子玉中取出了幾個小壇子。
“伯父,各位叔叔,來的匆忙沒帶什么禮物。
這是我父親珍藏的千年釀,還請各位品鑒!”
他拿出來的,是妄思山地下埋的酒,平常裝在芥子玉里面,給小狐貍解饞的。
見柳覺也取了酒,幾個人笑的更開心了,也不管夏琪的酒了,鬧哄著就要喝柳覺的千年釀。
柳覺一看他們要拿碗喝,連忙制止了。
“各位叔叔,這酒勁大,而且靈氣濃度高,每次只能少喝一點!”
這千年釀可是給修士喝的酒,若是直接拿碗喝,恐怕他們馬上就要流鼻血了。
“哦?仙酒!”
劉偉立刻把酒收了起來。
“你小子夠意思!我就留著慢慢喝了!”
聽到千年釀含有天地靈氣,幾人連忙將酒收了起來。
趁著他們鬧騰,夏琪已經(jīng)又取出了不少涼菜,用爐子支著熱了起來。
昨晚她已經(jīng)買好了酒菜裝著,就等著回來孝敬一下長輩。
劉偉又打趣了起來:
“夏老虎,你家丫頭這么懂事,以后睡覺的時候可別半夜突然笑醒了!”
夏復南給自己倒了碗酒,頗為無奈的搖搖頭,但眼睛里的喜色卻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看他的樣子,八成以后還真能睡到一半笑醒過來。
幾人都倒了酒,熱熱鬧鬧的干了一碗。
干了第一碗,酒席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夏復南看向夏琪,激動的說道:
“琪兒,這些年在玉京過的怎么樣?給為父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