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寒得知白墨的情況后趕忙整理東西,提前下了班匆匆趕往白墨的公寓。路上王靖寒想著怎么樣才能說服白墨,最好是立刻就放棄破解智芯那件事情。就算不行,起碼也把節(jié)奏放緩一些,長時間透支身體就算不猝死也得早衰。從張洋的語氣中王靖寒就能感覺到,這次的情況肯定和往常不同。以往白墨宿醉難受的時候,張洋都是笑著數(shù)落白墨的。王靖寒的兩只手拎滿了手提袋,勉強地走到白墨的門外。好容易按響門鈴,房門立刻打開了一條縫。張洋伸出手遞出屏蔽盒,王靖寒嘆了口氣,把手上的東西慢慢放在地上,摘下手環(huán)放進盒子蓋好,張洋這才打開門拎起東西把王靖寒讓進房間。
房間里彌漫著一種病態(tài)的溫暖,王靖寒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擠到了床前。白墨身上蓋著薄毯,身體蜷著像是一只煮熟的蝦。大概是心里預設的緣故,王靖寒覺得白墨的皮膚蒼白干澀,發(fā)質(zhì)也枯脆無光。他把手搭在白墨的脈搏上停了一會兒,又摸了摸白墨的額頭。
“燒得不輕。吃東西了嗎?”
“剛才好容易給吃了點粥,沒吃幾口就躺著了。”張洋小聲說。
“突然這樣的嗎?還是之前就不舒服了?”
白墨哼唧了一聲,張洋趕緊解釋:
“昨晚上他們團建他喝多了,今天一早就起不來了?!?p> “別人都沒事嗎?”
“我去他們部門找他來著,別人都在,看著都挺好的。應該就是他自己這樣?!?p> “回來就直接睡了嗎?睡前都干嘛了你回想一下?”
“進屋……脫衣服……開窗……躺下……起來吐兩次……頭疼早晨請假,然后那傻子就來了……再然后你也來了。”白墨閉著眼睛圍緊被子嘟囔。
“你來的時候這窗戶一直開著?”王靖寒看著緊挨著白墨床頭的窗戶問張洋。
“啊對,要不是窗戶開著都不知道這屋里是個什么味兒。”
“你去開衛(wèi)生間窗戶吧,他不能一直吹著風。搞不好就是昨晚上受寒了,晚上下雨也不知道關(guān)窗戶!”王靖寒說著站起身,把窗子關(guān)嚴。又不得不挪了挪地上沉重的設備,從壁櫥里面拿出一條厚實的被子給白墨蓋好。轉(zhuǎn)身開始翻騰自己帶來的藥包,不一會兒拿出一盒藥。
“先吃點退燒藥,晚點量下體溫,如果還不行的話咱們?nèi)メt(yī)院?!蓖蹙负恼Z氣溫柔,但仿佛慈父一般不容爭辯。每次遇到類似情況,張洋和白墨就好像一個言聽計從的兒子和一個盡管牢騷但依然從命的兒子一樣遵守教訓。白墨勉強坐起身吃了藥,馬上又鉆回被窩變成蝦。
“白胖喝完酒愛出汗,回來之后又被冷風吹了一晚上,加上他最近熬夜身體本來就虛。吃喝的東西沒問題,一般著涼也不至于這么嚴重,最主要的還是他最近的休息飲食都很不健康……”王靖寒看了一眼仍舊運轉(zhuǎn)的設備屏幕,張洋也撇嘴點頭:
“我看不行就算了,健康不比這些東西重要嗎?!”張洋有點不高興地說白墨。
“是呀白胖,我看也是不行就算了吧。這東西不像咱們想的那么簡單,該放棄的時候就放棄,及時止損才是真正的智慧?!蓖蹙负舆^話,兩人一起盯著白墨。白墨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勉強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擺了兩下:
“頭疼,小點聲兒……”
張洋不滿意地嘆了口氣,因為空間局促一直被設備隔在外圍的張洋,一屁股坐在了操作臺前,朝著屏幕生氣地揮了揮拳頭。王靖寒起身去洗水果,接著擦拭房間的灰塵,又清理出一大堆垃圾。一番勞動之后,王靖寒給白墨測了體溫,退燒藥已經(jīng)起效,白墨的體溫降下來了不少。王靖寒讓白墨試著睡一會兒,自己和張洋兩人先出去吃飯。實際王靖寒沒覺得多餓,心里是想和張洋商量一下,等白墨好點,如何勸說白墨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破解工程。生活該健康陽光一些,總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張洋確實是餓了,時間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了,張洋除了早飯之外,到現(xiàn)在就和白墨喝了幾口粥,倒是吃了白墨好幾包零食,但是完全沒有充饑的效果。張洋也想和王靖寒聊聊,一來自己也是想讓白墨趕緊放棄破解智芯,二來張洋還想讓王靖寒幫忙出出主意,到底是在現(xiàn)在的銷售小組呆著好,還是去宋歡的安保部,再或者要不要考慮馮新野的誠摯邀請,離開集團去做貴公子的私人保鏢。
兩人離開公寓,來到公寓附近的小餐館,各自合計著怎么開口。張洋餓壞了,掄起胳膊一頓狂吃。王靖寒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饑餓的張洋以平時的倍速進食,王靖寒并沒等多久張洋就吃完了。
“張洋,咱倆勸勸白胖吧。他這樣下去不行,身體會垮的。以前他喝多都從來沒這樣過,雖然是著涼了,但是也不至于一下病成這樣。”
“肯定不行,就是太不健康了。我看他那個脾氣咱倆說也不見得就能服,不行一會兒回去我給他搞點破壞,讓他想干也干不成,你說呢?”張洋的點子把王靖寒逗樂了。
“那不行,你這是餿主意,壞了他還得買新的?!?p> “那你說吧,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弄那些我也不懂,我聽你的?!?p> “白墨研究那些東西我也不懂……但是這件事兩百多年了也沒人做成過呀,回頭他再進了歷史課當了反面教材……咱們真得勸勸他了?!蓖蹙负m然說勸,但是自己也沒把握能說服白墨。兩個人守著餐桌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后,王靖寒無奈地嘆了口氣。“總之一會兒咱倆回去就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吧,好像也沒什么好琢磨的了,咱倆立場一致就行。你最近怎么樣?頭上那傷是俱樂部弄的?”
“啊?沒事……對了,我還正好有點事想聽聽你的意見。宋歡想讓我去安保部,還有一個集團家屬想讓我做私人保鏢,我現(xiàn)在的銷售小組也挺自在的,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選了?!睆堁蟾纱嗟鼗乇芰藛栴},而且自己直接出題,把背景全都省略掉,免得說漏了嘴。
“這是好事呀,自從你支援回來以后,就成了集團里的紅人了,連我們藥廠那邊都有你的傳聞。集團里現(xiàn)在有不少你和宋歡的風言風語,你倆到底關(guān)系怎么樣?集團家屬能雇傭的起私人保鏢的話,應該也不是一般人。不過保鏢是不是危險性高一些?單獨從工作內(nèi)容上,你自己覺得哪個更吸引你呢?”
“紅什么呀,你不知道我那個組長快把我逼瘋了,每次見面都變著法的夸我,搞得我超級不自在……內(nèi)容上我還真不清楚都是讓我干嘛,保鏢可能就是陪著吃喝玩樂沒什么危險吧?反正那人自己是這么說的。宋歡和我就是工作關(guān)系,但是她可能還是覺得是因為她的原因我才出了意外,多少有點自責吧。我倒是一點沒有怪她的意思?!?p> “給私人干規(guī)矩少一些,比較靈活,但是內(nèi)容也就比較寬泛沒有標準了。相對來說就不像在集團里面做事有保障。目前你的身份和傳聞無論在哪個部門,一般的小領(lǐng)導肯定都想趁機巴結(jié)你。尤其是你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為了讓你不計前嫌肯定要更加努力了?!?p> “老金?我倆又沒什么過節(jié)他有什么好怕的呀?”
“派遣救助項目都是集團各小組領(lǐng)導申報的,北境是最苦最沒人想去的地方。宋歡去那可以鍍金回來升遷。你之前打了老金的朋友,他那段時間對你好很可能就是為了摸你的底。派你去北境應該就是最后一次試探,如果回來之后沒人幫你調(diào)動,他就徹底摸透你了。這些其實還都是你在醫(yī)院康復那段時間里,白胖跟我說的。不過細想起來,可能真是讓白胖給猜對了。所以這個人你不要太輕信,但也沒必要得罪?!?p> “不能吧……”王靖寒這么一說,張洋自己也回想了金組長幾次的態(tài)度變化,心里犯起了嘀咕。
“白胖別看平時不怎么著調(diào)似的,考慮問題邏輯性還是很強的。但就目前來看,主動權(quán)都在你的手里,你不用擔心什么。如果依舊在組里任職業(yè)務,肯定會比從前自在很多。不過就是要學會圓滑一些。如果去安保部,仍舊在集團內(nèi)做事,會比出去做事更有保障。不過以后你和宋歡的關(guān)系會如何發(fā)展,導致什么結(jié)果,這個也是未知。如果你去給人做保鏢呢,我猜對方能邀請你,肯定價碼就不會低,否則沒人會愿意扔掉集團的身份。不過個人再有實力,也不會比得上集團的穩(wěn)定。他的情緒,健康,都會對你的工作產(chǎn)生影響。聽起來兩個邀請應該都會比現(xiàn)在的地方會好一些,如果對方不是很急著催你的話,你先分別詳細了解一下每個地方的工作內(nèi)容之類的,然后再決定比較好?!?p> 幾分鐘內(nèi),王靖寒就給張洋梳理出了一個大概思路。張洋滿臉呆萌看著王靖寒,和上學時候虛心求教的狀態(tài)一模一樣,把原本因為擔心白墨而憂心的王靖寒又給逗樂了。張洋笑著說明白了,最近就問清楚,然后再跟王靖寒商量。
兩人吃飽喝足,也各自把想說的話說完,又給白墨點了些清淡的飲食打包帶回公寓。進入房間后發(fā)現(xiàn)白墨睡著了,王靖寒躡手躡腳地給白墨掖好被子。張洋做出夸張的動作比劃著要把白墨的設備砸爛,王靖寒忍著笑擺手,示意張洋不要出聲。就這樣張洋和王靖寒各自勉強找到能安坐的地方,王靖寒開始閉上眼睛回想,張洋也學著王靖寒的樣子瞇著眼睛翻騰智芯里的數(shù)據(jù)。沒多一會兒,張洋就癱坐在白墨顯示屏前的椅子上打起了呼嚕。白墨一定是太困了,絲毫沒有受到呼嚕的影響,老老實實地蜷著睡覺。
晚上7點左右,白墨醒了,自己勉強坐了起來,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粗氣。王靖寒趕忙遞水給白墨。聽見動靜的張洋也醒了,揉了揉臉看著從身邊擠過去的王靖寒,有點沒搞清自己在哪的樣子。
“做夢了?感覺身上好點了沒?”王靖寒輕聲問白墨。
“做了個夢,剛醒就忘了。智芯這點還是有問題,沒法記錄夢境。哎?我好像感覺好點了?!卑啄X袋高興地說。王靖寒讓白墨喝水,一邊給他量體溫,一邊讓張洋準備熱毛巾。體溫仍然比正常稍高一點,但已經(jīng)不成問題了。即便沒有手環(huán)的健康燈參考,白墨的狀態(tài)也比睡覺之前有明顯改觀。接過熱毛巾,白墨擦了擦臉。
“餓了……”白墨撓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張洋和王靖寒都樂了。
“你大爺?shù)?,還知道餓。我給你熱熱,你先吃點水果。”張洋開心地把果盤遞給王靖寒,自己趕忙去給白墨熱打包回來的飯食。趁著白墨吃水果的功夫,王靖寒意味深長地問白墨:
“白胖,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嗎?”
“感冒發(fā)燒了唄,昨天喝多了開窗睡一宿。你這藥還真不錯,你自己做的?”白墨稍微有了點精神,話變的多了起來。王靖寒嘆了口氣:
“往常你喝多了之后頭疼,之前你感冒發(fā)燒的狀態(tài)我基本也都見過,這次你的狀態(tài)比之前差很多。你不知道為什么嗎?”
“哎,老啦!”
“白胖你別裝傻,你最近的作息飲食習慣太差了。以前沒事兒你就找我倆吃飯聊天,要么就自己旅游交友,現(xiàn)在你一門心思就搗鼓這個,身體都熬壞了?!蓖蹙负更c著屏幕說。
“嗨,我知道。最近是有點兒任性……關(guān)鍵就差一步了!”
“我和張洋都覺得你不能再這么繼續(xù)下去了,你這最后一步從一開始就這樣,很可能就是邁不過去了。不行你還是停了吧,這事兒本來就不靠譜。雖然我倆不明白這些,但是這兩百多年從來也沒聽說誰做成過的事情,咱們沒有必要把生命耗費在上面。你說呢?”
白墨沉默不語,張洋端著飯菜過來。房間里能放下餐具的地方只有操作臺那一小塊地方了,張洋把飯菜小心地擺好,沖著白墨嚷嚷:
“別研究了!我可不想沒事兒就過來看你生病玩兒,干脆我把它砸了吧,幫你斷了這個念想。”張洋說著就做出了一個要砸操作臺的動作。
“哎哎哎你別亂動!我明白你倆的意思還不行嘛!”白墨嚇得趕緊制止張洋,張洋笑著坐回原位。王靖寒從床上抽出白墨皺巴巴的睡衣睡褲,白墨垂頭喪氣地穿好,像個失意的孩子。
“這個事情也怪我倆一開始沒想明白,就隨隨便便答應你了。你現(xiàn)在把身體搞成這樣,我倆也有責任?,F(xiàn)在我們就是想讓你以身體為重,這件事情完全可以不做。如果你非要做的話,他的重要程度也不應該超過你的健康。咱們是從小長大的朋友,就算為了我和張洋著想,你也應該把我們的話聽到心里去。你說呢?”
“我都明白,就是一研究起來就上頭了。說實話最近我自己也有點沒底,但是就差一步的感覺你能理解不?現(xiàn)在放棄的話太不甘心了!”白墨準備起身下床吃飯,王靖寒伸手扶被白墨拒絕了。為了給白墨下床騰出空間,王靖寒只好自己抬起腳坐到床里面去。白墨擠到房間里唯一的座位上開始吃東西,王靖寒關(guān)切的目光讓他有些內(nèi)疚。
“我覺得你現(xiàn)在應該給自己定個時間表。一個是這件事情你準備堅持到什么時間節(jié)點,到時候如果還沒有眉目就應該果斷放下。另一個是你平時如何分配休息和工作的時間,這個很重要。如果還按照現(xiàn)在這個模式死磕的話,那我和張洋都不會認可的?!?p> “對,靖寒說的對。你好好想想。我看不行就先歇上一陣再說,什么時候你訂好了時間表,什么時候再重新開始。我先給你把電源都關(guān)了!”張洋說著就往電源附近靠,白墨趕緊拉扯張洋。
“哎哎別別!你先坐會兒,讓我先吃完,吃完我就定時間表還不行嘛!”白墨自己心里也明白王靖寒說的有道理,但是面對逼宮的情節(jié),白墨還是多少有點叛逆心理,想要給自己爭取到一些主動權(quán)。只是一時想不出什么說辭,只好一邊吃飯,一邊用眼神在屏幕上的符號中間游移。
就連不擅長察言觀色的張洋此時也能從白墨的表情中察覺到,白墨就要妥協(xié)了。張洋得意地揚起下巴對王靖寒笑,王靖寒也微笑著對張洋點頭。就在兩人無聲默契地慶祝勝利時,白墨突然吐出嘴里的菜,站起身一下把飯菜推進垃圾桶,用手激動地指點著屏幕,老半天說出一句:
“誰動程序了?!”
張洋和王靖寒兩人被嚇了一跳,紛紛努力地靠近白墨解釋:
“怎么了?誰也沒動啊!我就坐這小睡了一會兒,我都不懂你這東西?!?p> “是啊,怎么了白胖?我來了之后都沒靠近過它。出什么事兒了?”
白墨展開手臂攔住正在靠近操作臺的張洋和王靖寒,好像害怕他們破壞這周圍的氣場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兩只手分別抓住張洋和王靖寒身體距離自己最近的部分,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個生病的人。至少不是普通的病人,白墨此時像是患了精神類疾病一樣,嘴里反復念叨:
“抓著了……抓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