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婆子多謝倪先生了!黑狗這孩子也就大半個月前,剛從鎮(zhèn)子里回來。哦對了,從鎮(zhèn)子回來后,走路一瘸一拐的。家里人問他,就說是磕著碰著了?!?p> 一邊走,婦人一邊將這一陣李黑狗的情況給倪天明說。
“不用多謝。作為他的夫子,做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來到李黑狗家后,將老婦人攙扶去椅子坐定,倪天明推開緊閉的木門。
吱呀一聲打破寂靜的房間。李黑狗正坐在床上,另一個黑瘦黑瘦的男人正面對面坐在長條凳上。一手撐在缺了個角的木桌上,托著下巴死死盯著李黑狗。
雙眼通紅布滿血絲的李黑狗見著來人,有氣無力地沙啞道:
“倪先生?是娘叫您來的?學生不器,您真的幫不了我。先生您身體又不好,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再受了風寒!”
倪天明輕笑一聲,拉了一張小板凳在他對面坐下。
“你就是心里藏不住事,我還沒問呢就直接交代了。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也不用自己一個人扛著??丛谑悄阆壬拿孀由?,你就和我一個人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p> 李黑狗的母親坐不住,不知何時站在桌子后,皺著眉頭道:
“是??!你要是礙著面子不肯和爹娘說,那倪先生總能放心了吧!”
“這……”
見李黑狗內(nèi)心開始動搖,倪天明順勢使了個眼色,示意二老暫且出去,順手把門帶上。片刻過后,并不寬敞的屋內(nèi)就只剩下二人面對而坐。
“你的左腿受傷了?”
冷不丁的,倪天明說出這樣一句話。李黑狗的眼神下意識地看向左腿,隨后嘆了口氣,將褲子小心翼翼地往上提。
小腿肚處一片血肉模糊,幾個牙齒印雖已結(jié)痂,但任舊依稀可辨。
“哎!先生果真是厲害,就不瞞先生了。
今年又是個豐收年,去掉口糧好稅收還有好幾石糧食盈余。我想著既然在鎮(zhèn)子里做工,也認識些人,想要托關(guān)系打聽打聽哪家米鋪實在,好多換些銀子。
打聽好米鋪正往家里走,忽然有一只沒人拴的瘋狗朝我跑來,直接咬在我腿上。我一時吃痛,就隨手抄起根木棍子一頓亂打。不知道那棍打中要害,竟然直接把那畜生給打死。
疼我齜牙咧嘴,還沒坐下擦把汗,一伙人就騎著馬過來。
為首的是鎮(zhèn)子里有名的紈绔陳平。平時喜歡打獵,在家圈養(yǎng)了不少獵犬。我還沒找他理論,他就不由分說地讓手下打了我一頓,還讓我賠五百兩銀子。
明明是他的狗咬的我,怎么還讓我賠錢!
我一時氣不過,和他理論了幾句,結(jié)果又給打了一頓。然后陳平撂下話,說二十日之內(nèi)要是不把錢送去府上,他就派人一個村一個村找。
陳平向來心狠手辣,而且是言出必行。仗著自家有好幾個武者坐鎮(zhèn),一直是為非作歹。他本人也有武功在身,手上人命也有好幾條。
曾經(jīng)有一回,他和鎮(zhèn)上另一個讀書人同時看上個玉釵。陳平就威脅說,那只手買的玉釵就打斷那只手。讀書人也是個倔脾氣,死活不讓。結(jié)果就在當晚,他的右手被用亂棍活生生給打的粉碎。當?shù)乩芍锌戳艘彩侵睋u頭。
前些日子我還不當回事,但現(xiàn)在我……我真的害怕陳平真的會找上門。
我心里想著,既然是自己惹出的禍,絕不可以連累家里人,連累整個青村。所以我就每天坐在村口,想著他也就頂多是打死我了事?!?p> 倪天明聽罷,大聲怒喝道:“豈有此理!難道就沒有王法了?”
李黑狗苦笑道:“王法?在黑石鎮(zhèn)里,陳家就是王法。鎮(zhèn)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殺了人證據(jù)確鑿,也就罰點不痛不癢的銀子,不敢拿他們怎么樣?!?p> “我看他敢!你收拾收拾東西,現(xiàn)在就搬到我書院里來住?!?p> “夫子!學生不能連累您?。 ?p> 倪天明旋即想起,自己在村里眾人心目中,就是個病懨懨的書生。有關(guān)恢復武功的事,他們是一概不知。
“黑狗,你是不是覺著夫子我弱不禁風,就個命不久矣的書生?”
沒等李黑狗說哈,倪天明彎下身,在角落里撿起一塊表面凹凸不平的小碎石,當著李黑狗的面攥在手心。
嘩啦啦——
看著碎石在倪天明手中,化作細小碎渣落下,李黑狗驚的是說不出話。
不是說夫子重病在身?那自己不已經(jīng)要進棺材了!這塊小碎石若交給別人,別說捏的粉碎了,手掌心絕對是鮮血淋漓。
倪天明站起身,拍了拍李黑狗的肩膀,將他從震驚中拉回。
“修行本就為強身健體,爭強斗狠是我輩讀書人所不屑。前些日子是練功出了岔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礙。
威武不屈,你沒給諸位先賢丟臉。至于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來處理?!?p> 說完后,倪天明推門而出。李黑狗的父母一擁而上,急切地問道:
“黑狗他怎么樣了?”
“二位請放心,他這是心病。我讓他搬去書院住上些時日,以便時時開導他。只不過書院一向缺乏修繕,得過幾天苦日子了。”
“好好好!那就麻煩倪夫子了!”
李黑狗的父親握著倪天明的手連連道謝,面不改色地將一小塊散碎銀子塞入他手中。倪天明心知肚明,臉上神色如常,但手中用了個精妙的技法,不著痕跡地將這塊碎銀子重新送回黑狗父親的口袋中。
都是村里農(nóng)人,手頭都不寬裕。若是遇上歉收的冬日,這些銀子夠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
夜里,李黑狗吃過晚飯,帶著夠兩人吃十天的米面和衣裳被褥離家。老兩口看著李黑狗提燈遠去的背影,嘀咕道:
“夫子可真是厲害,就不知道黑狗是啥子心病?!?p> 聽著老婦人的嘀咕,男人打了個哈欠道:“興許是看上鎮(zhèn)子里哪家大小姐了。不管這么多,睡覺睡覺。”
叮當!
在脫衣服時,一小塊散碎銀子從口袋里掉出。
四目相對,尷尬異常。
婦人緩緩拿起床邊的掃帚,指著男人道:
“老頭子,你該不會忘了把錢給夫子吧?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真的是沒用!等等,還是說你壓根就沒給,想自己藏個私房錢?今天不給我交代清楚,有你好受的!”
“這……我冤枉??!我真的親手塞給夫子的!”
“還狡辯!看我不抽死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