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漏洞
夜空愈加漆黑,而東京城愈加繁鬧。
大街上百姓已經(jīng)少了很多,到處是披盔戴甲、氣勢洶洶地軍士。
“這么雞飛狗跳的,比咱們剛出來時還要瘋狂,梁師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p> 趙桓七人騎在馬上,聽著耳中的傳來的呼喝、哭鬧,對梁師成更加憤恨。
劉慧娘在后面輕聲道:
“這場動亂雖然對東京百姓來說是一場浩劫,但對整個大宋來說未必就是壞事。殿下,我倒覺得,宿大哥他們無意中為大宋江山做了一件好事!”
好事?
趙桓借著火光回頭看劉慧娘,發(fā)現(xiàn)她正在拿眼神往旁邊示意。
旁邊是宿金娘姐弟,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滿臉的懊悔。
原來是要自己開解三兄妹。
趙桓笑了,一路上三兄妹都是這副表情,他當(dāng)然看在眼里,不過是故意沒搭理他們。
這事雖然干得好,但是太沖動,留下的漏洞也多,得讓他們記憶深刻些,才能成長得更快。
“知道后悔了?”
趙桓語氣輕松,沒有責(zé)怪,沒有嘲弄,當(dāng)然也談不上夸贊,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宿良搖搖頭,小聲說道:
“當(dāng)初只是想出一口惡氣就跑,沒有想到最后會打得不可開交。我們雖然沒有傷官軍的性命,但好像有不少人墜馬被馬蹄踩傷,這筆帳十有八九會算到我們頭上?!?p> “殿下,要不我們?nèi)ボ姞I打仗吧?”
宿義卻靠近趙桓央求,“他們見過我們的模樣,早晚會找出來我們,到時需會連累殿下,我們也不能總靠著易容術(shù)生活。占山為王、逃難江湖是不可能了,就算您不砍了我們,我大爹也得找人把我們給剁了,如今只能去軍營了,您跟那個什么文先生說一聲……”
趙桓看宿義,再看看宿良,贊許地點了點頭:
“嗯!腦子轉(zhuǎn)得的確快,這么快就找到正確的退路了,不枉你大爹為你倆操心一場!不過,你們不是不愿意做官嗎?怎么又改變主意了?”
宿義憤恨道:“我們是不想做官!您不知道那些做官的模樣,丑陋得緊!去我家里時跟孫子一樣乖巧,出了門耀武揚威的像條大蟲,斷個案子稀里糊涂,可誰要是提點意見就棍棒相加,實際上跟山賊也沒多大區(qū)別,只不過山賊干脆些,他么用的卻是讓人更憤恨的手段!”
趙桓笑了笑,不知可否。
“殿下難道認為我說得不對么?”
趙桓道:“對與不對,看看你大爹就知道了,你大爹也是官,可沒這樣丑陋!”
宿義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我大爹當(dāng)然……嗯……”
剛說了個開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好像的確不太對。
他們家鄉(xiāng)的歷任縣太爺,毫無例外一個一個全都是孫子,他們所見過的官,除了大爹也沒幾個像個人物。
“做官”這個職業(yè),就現(xiàn)狀來說,跟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誨完全不同。
所以他們討厭做官的人,更討厭做官。
當(dāng)然大爹是例外的,他是他們兄妹三個心中的英雄,也是整個豐田鎮(zhèn)的英雄。
“做官這件事,你們要相信書上說的,要相信你大爹對你們的囑咐?!?p> 趙桓在馬上說道:
“或許你們見過的壞官比較多,但你們?nèi)匀灰獔孕抛鰝€好官、能官才是正確的!”
“遠的不說,你們看近代的開封府尹包孝肅,之所以被世人神話,被很多百姓立牌位供奉,就可知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包孝肅就是包拯,孝肅是謚號,后世人為表示尊敬都是用“包孝肅”代稱,而不直呼其名或者字。
包拯在活著的時候就很有多百姓是他的鐵粉,死了之后更是在民間直接神話,后世那些傳說也不過是從這個時代流傳版本的基礎(chǔ)上加工出來的。
果然“包孝肅”這個名字讓兩兄弟心頭一震。他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有些東西看不明白。
宿義想了會兒,反問道:“但很多好官并沒有好下場,壞官則能安享富貴,不是嗎?”
“對!所以我沒拿別的人舉例,而是拿包孝肅舉例!”
趙桓道:“包孝肅中正、無私、慎獨,言行舉止從不超越自己內(nèi)心堅守的原則,這是世人都看到的!”
“但有些很重要的東西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對天道的追求、對權(quán)力的正解、對人事百態(tài)的合理理解和妥善處置!這些才是大智慧,這才是所有官員應(yīng)該推崇的楷模。明說出來一般人都未必懂,更不要說自己悟了。所以這世上,那么多官走錯了路,終究還是因為資質(zhì)不夠!”
天道?權(quán)力?人事百態(tài)?
宿良宿義咀嚼了半天,很快絕望放棄。
“殿下!看來我們兄弟的確不是做官的料,還是去沙場吧!”
趙桓笑笑,也不糾結(jié)這些,轉(zhuǎn)而接著剛才的話。
“城外的事,整體來說你們干得漂亮,可惜做事還是有些顧頭不顧尾!”
“你們倆是不常在東京出現(xiàn),他們未必認得你,但金娘就不一樣了,她在東京小有名氣,見過她的人不少,只要畫出圖像挨家挨戶找,很快就會找到你大爹頭上?!?p> “而且,梁方平也知道金娘現(xiàn)在是在我麾下,緊跟著也會猜到我回了東京,甚至把這筆帳算到我頭上也未可知。”
趙桓的話宿良宿義目瞪口呆,連宿金娘也著急起來,三兄妹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還以為自己干得天衣無縫呢。
“那怎么辦?殿下,我們……我們?nèi)フ夜偌艺f清楚,這件事跟殿下無關(guān)?!?p> “那是越描越黑!”
趙桓搖了搖頭。
劉慧娘在旁邊笑道:“你們呀,已經(jīng)算得上很機靈了,不過在殿下面前還是差遠了,缺少殿下的大智慧。殿下只是說梁師成或懷疑到宿太尉和殿下,但并沒說有咱們就毫無辦法,你們卻被嚇得擔(dān)憂了一路,還要逃到沙場去,就不怕被人笑話?”
宿金娘大喜,拉著劉慧娘的手臂忙道:“慧娘,你和殿下一定有辦法了,快告訴我該怎么辦?”
“什么都不用做,裝不知道就行了,梁師成查到了宿太尉和殿下頭上,自然就會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