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滾!
折騰了這么久,如今總算是與孟軒鶴定下計(jì)劃來,林初南本就是病弱之軀,此刻,躺在柔軟的榻上,蓋著暖和的繡著滄海騰龍的錦被,剛才的棱角已經(jīng)全然退去,她累了。
她看著孟軒鶴,心里的話終是不愿意對他說,懶懶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不用管,答應(yīng)我的事情,你記住就好。”
孟軒鶴也不在意,在床邊坐了,幽深的眸子微微閃爍,瞧著她。
剛剛躺下時,既是為了讓她舒服點(diǎn),也是自己一點(diǎn)私心,拆了她的頭發(fā),將她有可能成為“利器”的頭飾全都扔到了一邊。
此刻,她一頭青絲如海藻般鋪散在枕頭上,襯著蒼白的小臉,與眉目之間的倦怠,恬靜柔弱,當(dāng)真是一副動人心魄的西子圖。
孟軒鶴在上一世雖也是閱盡千帆,但是太多都是臉上動過刀子的,加上化妝邪術(shù),可謂千篇一律,毫無特色,賣弄風(fēng)騷,惹人生厭。
此刻的林初南,讓他重新理解了“美人”二字的意義。
真是,美麗動人。
沒過一會兒,蘇騰領(lǐng)著四個手捧著藥碗、茶盞、毛巾和熱水的宮婢進(jìn)來了,捏著嗓子道:“皇上,婕妤的藥熬好了,奴才讓這些婢女伺候婕妤進(jìn)湯藥,您歇歇吧?!?p> 孟軒鶴也覺得渾身發(fā)酸,從榻邊起身,坐到了窗邊的大靠座上,撈了個明黃的長方形靠枕墊在腋下。
宮女服侍林初南的時候,蘇騰也殷勤地給他送上熱茶。
很快,宮女們服侍完林初南,又為林初南擦拭了臉和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蘇騰道:“皇上,王婕妤服了藥已無大礙,時候不早了,奴才差人把她送溫室殿去吧。”
孟軒鶴放下茶盞,瞪了他一眼,義正言辭道:“外面那么冷,美人剛服了藥,怎么能送走?再著了涼,添了新癥怎么辦?”
蘇騰愣住,“那皇上的意思是......”
“當(dāng)然是把她留下啊?!?p> 蘇騰晃了晃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建章宮雖有千門萬戶之稱,可自太祖創(chuàng)立大齊,這建章宮就沒有妃嬪的容身之處,它是皇帝朝會、理政的重要場所,除了皇帝,還沒有哪個妃子留宿建章宮的先例。
蘇騰準(zhǔn)備勸諫,孟軒鶴揮手作制止?fàn)睿安挥枚嗾f了,朕已經(jīng)這么決定?!?p> 蘇騰伸著胳膊,“皇上......”
這教他如何向張婕妤交待?
想到皇上之前一直聽他的話,他又硬著頭皮道:“皇上,王婕妤是戴罪之身......”
孟軒鶴一聽,當(dāng)即打斷蘇騰,“蘇愛卿啊,你不提這個還罷,既然提了,朕得告訴你,朕剛才已經(jīng)細(xì)細(xì)地問過王婕妤事情的原委,王婕妤并沒有疏于照顧太子,所以,此事還得重新定奪?!?p> 蘇騰愣了,這是什么事兒?
他不過是送了送張婕妤,跟張婕妤多說了幾句話,皇上怎么就倒向王婕妤了呢?
“皇上......”
“你不必再說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
“你以為朕真是那么好騙的?”
蘇騰的額上沁出了一層細(xì)汗。
“還不下去?”
蘇騰雞啄米地點(diǎn)頭,麻溜地出去了。
孟軒鶴看著殿門被關(guān)上,才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脖頸處的筋骨,起身到榻前,卻見服過藥的林初南已經(jīng)熟睡過去。
這一夜總算過去了。
孟軒鶴瞅了瞅四周,就這一張床。他踢掉錦靴,上了榻,跨過林初南的身子,在里側(cè)躺下,沒過一會兒也睡著了。
卯正時分,宮內(nèi)值夜的侍衛(wèi)與宮人交班,諾大的皇宮,值夜人群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但各處交接都是悄無聲息的。
被換下來的侍衛(wèi)與宮人安安靜靜地走回下房,不往旁邊多看一眼,也不多說一句話。
蘇騰起來,由徒弟滄海伺候著洗漱過,梳了頭,換了干凈的衣裳,便急匆匆地來到了皇上歇息的后殿。
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奈何宮門緊閉,沒有一絲縫隙,材質(zhì)又厚,什么也沒聽見。
他握了門環(huán),開始拍。
孟軒鶴被吵醒,動了動身子,肩胛處隱隱作痛,他吸了口氣,本要吼一嗓子,不期然看見身旁熟睡的林初南,便壓下去脾氣,抬腿下榻,穿過長長的中廳,走到殿門處,隔著門問:“怎么了?”
“皇上,該起來了?!?p> “什么時辰了?”
“卯正?!?p> “卯......說人話!”
蘇騰犯了難,試著道:“剛過了五更?!?p> 說完,蘇騰復(fù)把耳朵貼在門上,只感覺耳膜轟地一下,聽見皇上吼出一聲字——滾!
蘇騰身子猛地后撤。
后頭探著腦袋偷聽的滄海沒防備,兩人一下子撞上。
蘇騰“哎喲”一聲,滄海眼疾手快扶了他,他才沒跌倒。
他站穩(wěn)就給了滄海一腳,“沒眼力見兒的!”
滄海爬起來,低著頭認(rèn)錯,“徒兒該死?!?p> 蘇騰想著皇上還在門內(nèi),就沒難為滄海,小聲問:“知道皇上這是怎么了么?”
滄海一雙眸子中透著幾分聰明勁兒,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式。
蘇騰自昨晚就開始被皇上懟,心想就讓這小兔子崽試試。
蘇騰讓開。
滄海近前,將臉貼在宮門上,笑著說,“皇上,天還沒亮,不過,東面的天空已經(jīng)有點(diǎn)兒魚肚白了。”
孟軒鶴聽了,估摸著冬季這樣的天色,才五點(diǎn)多吧。
五點(diǎn)多叫個毛線!
他火道:“朕還要睡!”
孟軒鶴趿著鞋子回至榻前,彎身坐在榻邊,側(cè)頭看著榻上還睡的酣沉的女子。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她耳邊的青絲。
熟睡的林初南,迷迷糊糊中嗅到一陣熟悉的清幽的香氣,她知道皇帝哥哥喜歡用伽南香,只不過,其中還夾雜著另一種香氣,如同陽光曬過后的香草的味道,干凈又溫暖。
她秀若淡水的雙眉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那張熟悉的俊顏,溫潤如玉,憂郁深沉。
這幾天她昏昏沉沉的,此刻突然看到他又出現(xiàn)在眼前,以為回到了從前。
雖然因?yàn)榍俺?,他在后宮不得不避一避她,縱然她耐不住思念制造些巧遇,他也是話語清淡,甚少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但到了可以聚一聚的日子,獨(dú)處之時他從來都是溫柔體貼,讓她知道,她一直在他的心尖兒上。
每當(dāng)那時,林家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驕傲不羈的千金小姐,愿意做他跟前溫順乖巧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