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二天,陵平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
安少平又溜進宮來,不過這次他去了東宮,他找到了若雪。若雪正在擔憂朋友的情況,聽到少平來訪連忙起身迎接。安少平并沒有給若雪帶來他妹妹的近況,因為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帶來了一個重要人物的消息——環(huán)兒的消息。得知環(huán)兒暫居在少平郊外的小院子中,若雪連忙向太子求了出宮的文碟,帶著綠衣與安少平一起出宮去見她。
環(huán)兒傷得很重,只能靠藥物養(yǎng)著。綠衣看見她不禁眼淚漣漣,自責聲不斷,若雪連連安慰。幸得少平熟識的大夫醫(yī)術高明,環(huán)兒并無生命危險。若雪從環(huán)兒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得知那天事發(fā)經過,她后悔不已。
“如果沒有我寫的那些的書信,平平又何止于此?”她自責道。
“太子妃不必自責,這是場意外,可能這就是我那小外甥的命吧?!卑采倨胶軅?,但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若雪和自己了。
再也沒有更多的話語,若雪向少平道謝后離開了小院。
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三天,陵平終于從昏迷中醒來。不需要旁人告知,她就已經知道孩子沒了。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身邊也沒有人敢安慰她。
萬福宮的大堂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寂靜過。伍貴妃怒氣沖沖、伍謙益愁眉不展、魏王悶悶不樂,三人都一言不發(fā)。
“沒有想到本宮費了那么多心思,安家女兒的孩子還是沒有保??!”伍貴妃打破沉默,憤憤不已。
“王爺,您能和我說說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為什么王妃會突然跌倒呢?”伍謙益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我們有些見解不一致,吵了兩句,王妃氣得轉頭走了,走得太急了些就摔倒了。這是場意外,怪不得別人”魏王嘆了口氣。
“怪不得別人?如果你在意到她懷有身孕讓她幾句,如果她能大氣些不和你爭吵,如果她走的時候那些丫頭都緊跟著,這么多如果有一項發(fā)生了,我的孫子就現(xiàn)在還在媽媽肚子里呢,你還說怪不得別人?”貴妃怒道。
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伍貴妃打破僵局,她又嘆了一口氣:“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御醫(yī)說安陵平那個丫頭可能以后沒法生育孩子了?!?p> “什么?”伍謙益跳了起來,“那貴妃娘娘拉攏安雄的計劃豈不是失敗了?”
“事實如此,本宮又能有什么辦法?”貴妃瞪了她堂哥一眼。
魏王陷入深深的自責中,人生第一次陷入悔恨的泥潭。
“所以說這件事要嚴格保密,就給安雄留個念想吧,也只能如此了?!?p> “老臣遵命,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貴妃點點頭,又看向沒表態(tài)的兒子,發(fā)現(xiàn)他悵然若失,魂早已不在大堂內了。
“魏王!魏王!你在想什么?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豈能因為失去一個孩子而傷心至此!”貴妃大聲批評她的兒子。
魏王回過神來,連忙道歉:“兒子失態(tài)了,請母妃恕罪。我只是有些傷心,一時失神?!?p> “殿下還年輕,以后還會有很多子嗣的。”伍謙益安慰道。
“我只是傷心陵平她以后都沒有孩子了,她還是想要一個孩子的。”魏王喃喃道。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伍貴妃忍受不住這頹喪的氣氛,起身趕走了堂哥和兒子,自己回屋歇息去了。
魏王妃流產事件最后被定性為意外,除了已經遭受處罰的宮女和花匠沒有人再受到牽連。在外人看來,安雄受到的影響遠比萬福宮和魏王府的人小,他照例按時上朝,公式性地應付不斷上前慰問的各路大臣,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悲喜。
時隔不久,肅王府和魏王府的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搬進全新的親王府,與動工時的轟動不同,喬遷儀式低調又簡單,只有少數(shù)收到邀請的人參加。
又過了半個多月,御醫(yī)報告魏親王妃的身體已經基本康復,可以出宮。安陵平在宮里住了大半年后終于獲準回府。
王妃離宮三天后,楚王抓住向成宗匯報近期學習情況的機會,來到東宮拜訪哥哥和嫂子。
三人在太子大屋的茶桌前坐定,太子率先開口道:“六弟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們了?”
“前幾日父皇遣公公來下旨,要我們幾個在京城的年輕皇子匯報近期學習經書的情況,所以我們幾個兄弟相約今日進宮覲見父皇。結束后,我看時間還挺早就來見見二哥和二嫂。”楚王答道。
“來得正好!我們兄弟好久不見了!最近宮外有什么趣事么?”太子笑呵呵地問。
“沒什么新鮮事,就是叔父和大哥搬進擴建完成的親王府了?!?p> “魏王妃出宮后也搬回王府了吧?”若雪連忙問道。
“是的,大嫂已經回王府了。說到這件事,我們幾個兄弟商量去魏王府走上一趟,一是去給大哥道賀喬遷,二是去慰問大嫂。太子哥哥可否有意參加?”楚王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這個嘛......”太子未作表態(tài)。
“太子殿下,您如果覺得不方便的話,由臣妾代為前往您看如何?”若雪連忙毛遂自薦。
太子有些意外地說:“太子妃還挺愛去魏王府的?”
“臣妾與魏王妃相識已久,此次她遭受變故讓我很是疼惜,正好借這個機會和王爺們一起前往探望,也不唐突。希望太子殿下能答應臣妾!”若雪真誠地懇求道。
太子溫柔地看著她,笑了笑道:“愛妻說的是,本王去也不合適,那就又有勞太子妃替我走一趟啦!”
“臣妾謝殿下成全!”若雪躬身施禮,太子連忙扶起她。
“那就這么說定了,等我和其他兩位哥哥商量好時間,再通知二嫂!”
“有勞楚王了!”
過了幾天,若雪帶著太子的出宮文碟,坐著東宮的馬車前往魏王府。
快到王府時,若雪和楚王等三位王爺匯合,四人相互問好后一起前往王府。
魏王在會客廳迎接了四位客人,免不了一陣寒暄,他注意到若雪,道:“今日又是由太子妃娘娘代替太子來的么?”
“太子殿下十分想親自前來,實在是因為身子不便,就由臣妾代為前來了?!比粞┦┒Y道。
魏王神色嚴肅地看著她若有所思,知道真相的若雪頗為緊張,畢竟自己與王妃流產事件也有些關系,今天沒有通知就貿然前來,魏王不會突然發(fā)難吧?
不知道內情的其他三位王爺也感到氣氛不對。趙王或者是燕王開口打破沉悶:“大哥,我們今日來還為了看望您和大嫂,希望你們能節(jié)哀順變,保重身體,不要太過傷心了?!?p> 魏王嘆了口氣,緩緩道:“子孫自有子孫的運勢,可能我們和那個孩子沒有緣分吧?!?p> 雙胞胎的另一個連忙道:“大哥大嫂都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魏王再次陷入沉默,在座的其他四位都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明顯悲傷情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楚王實在受不了了,開口道:“大哥,我們想去探望下大嫂,不知現(xiàn)在可否方便?”
魏王一愣,猶豫一陣道:“王妃初愈,神色還未恢復不愿見人。兄弟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這么多男子探視并不合適,正好太子妃也在這兒,不如由她代表大家去看望王妃吧。”
“這樣也行??!”楚王馬上表示贊成。
驚喜的若雪連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會代表諸位王爺慰問魏王妃的?!?p> “嗯,快去吧”魏王吩咐一名侍女帶路,若雪跟著她快步離開了會客廳。
安陵平今日起得很早,沒了那些紛紛擾擾,此時的她覺得很平靜。
侍女來報太子妃來訪,陵平又驚又喜趕忙起身迎接。
“平平,我來看你啦!”若雪一踏進門,走向陵平,抓住她的胳膊開心地搖起來。
“姐姐今天怎么來了?你怎么進來的?”
“今天我是和諸位王爺一起來的,是魏王安排人帶我進來的?!?p> “哦!”陵平很意外。
若雪換了個話題:“你看上去臉色好了很多?!?p> “嗯,我的身體基本恢復了,反而比懷孕那會兒還好了些?!?p> “平平,我要向你道歉,如果不是我的那些信......”若雪遺憾地說。
“姐姐千萬別這么說!這是一次意外,是我太意氣用事,怪不得別人的。你可千萬不要和別人再提起這件事了,現(xiàn)在太子和魏王關系復雜,不要落人口實。”陵平勸道。
“嗯,你現(xiàn)在還在想著我!”若雪眼眶濕潤了。
“我在宮中只有姐姐這一個朋友啊,而且這個孩子沒了,我也不意外,畢竟我的身體.....”
“妹妹別這么說,你還年輕,將來會來孩子的。”若雪看她情緒不對,連忙安慰道。
陵平搖搖頭:“不,這件事情真的結束了。我小的時候曾生過一場重病,父親為了治好我只能同意醫(yī)生使用了一種偏方。這些藥物能延續(xù)我的生命、但會損害我的身體,醫(yī)生當時就說了我可能以后都不會有孩子了。所以那天得知懷孕真的很意外,但一直擔憂著,最后也果然如此?!?p> “平平.....”
“姐姐不用擔心,我當年就做好了終身無嗣的準備,現(xiàn)在沒了負擔倒也輕松,這也沒什么?!绷昶降匦χ?p> 若雪心中千頭萬緒,若真如此,安雄就不應該將她嫁入皇室,若雪知道宮中沒有子嗣的女子晚年如何寂寞。
若雪也沒什么好說的,她轉過話題開始和陵平說些宮中有趣的事,兩人說了好久好久,笑得很開心,直到王爺們要走了來催促。
回程路上,若雪陷入憂思中,若我是陵平,注定沒有子嗣,該如何在這深宮自處?若雪雖一向自信,面對好友的變故不免心生忐忑。
心中有事,路就走得特別快。一行人回到東宮,若雪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不料想太子竟在屋內等著自己。
看到妻子回來,太子溫柔地迎上前:“太子妃回來了!一行可還順利,魏王妃好些了么?”
“好多了,心情和氣色都恢復到以前了?!?p> “魏王妃倒是看得開,這樣很好。”太子有些意外,若雪也沒有說破陵平早知道自己難以有子嗣的事。
“不說這些了,為夫婚后都沒有送太子妃什么信物,前段時間終于托人尋得一塊寶玉,囑托工匠稍加雕刻,今日終于做好了?!?p> 說罷太子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若雪,若雪驚喜地接過一看:是一塊淡藍色的玉佩,白色透明的玉打底,內部分布著小小的藍色結晶,仿若雪花飛舞在空中,掛著紅色的穗子和掛飾。若雪仔細摸索著玉佩很是喜歡,她注意到背面似乎刻著什么,翻過來定睛一看,刻著八個字“吾有佳人,飄然若雪”。
若雪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消散的信心聚攏回來。雖然人人都說深宮里哪有什么真情,但此刻的若雪只感受無比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