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太陽和月亮
因為來得晚,陳錦昊剛走進新的班級里,駐足快速的放眼望去,只見最后一排有三個連在一起的桌子上直直的立著與之配套的凳子。他徑直走了過去,把立在課桌上的凳子拿了下來,簡單的除去灰塵,滿意的把背在肩上的新書包放進抽屜里,陳向宇和陳俊明也是如此。
做完這一切,陳錦昊坐在凳子上開始認真打量起這間看起來比較陌生的教室。三個三層木窗按照同等距離排布在教室北面,每扇窗戶上有著九塊大小均等的方形玻璃,每塊小玻璃里外四周都用細小的釘子給固定住。即使被釘子給固定住,可是只要有風往這吹來,就能聽到風從玻璃與木框以及釘子縫隙間碰撞發(fā)出的呼呼聲,風越大,聲音越響。因為怕影響老師上課,或則是擔心同學們聽不清老師講課內(nèi)容,靠窗而坐的同學就會撕下草稿本,對折幾次,把它塞入這些縫隙里。雖然不能完美的防止風吹進來,但呼呼聲卻小了許多。而此刻,那些還沒被吹落下去紙條已經(jīng)是泛黃一片,隨時都有煙消云散的可能。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玻璃塊都是完整的,那些徹底沒有的,學生就用從家里帶來的蛇皮袋,裁剪好大小合適后,通過圖釘和薄木條,把蛇皮袋嚴實合縫的裝在空缺的那塊玻璃框上。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眼下,這塊蛇皮袋也快被風化殆盡,需要重新?lián)Q上新的玻璃或則蛇皮袋。而對于那些只破了一個角的玻璃,要么用寬膠布一道又一道的把風口粘住,要么直接用草稿本給塞死。針對這些問題,同學們有很多方法,因為目的只有一個。
細心的同學已把北面三扇窗戶都給打開,微風從外吹來,不冷不熱卻讓人很舒坦。窗戶外面是一人多高的用麻石圍起來的院墻,五十多顆樟樹緊緊靠著院墻生長,最大的一顆已經(jīng)超過了學校樓房的高度。這堵院墻把整個學校給包裹住,只留下一大一小兩個鐵門,大的鐵門面向一條寬闊的石子路,小的鐵門面向著田野之中的只有兩腳寬的田徑。而四周長滿金燦燦稻子的農(nóng)田把這堵院墻給牢牢圍住,以至于從這經(jīng)過的風都夾雜著一股淡雅的稻香。只要狠狠吸上一口,便會沉醉其中。
南面只有一扇三層木窗,透過這扇窗戶,陳錦昊可以直接看到用鐵管焊接而成的旗桿,旗桿最上面的五星紅旗正迎風招展。與旗桿并排的是五個三米長的花壇,每個花壇里種滿了月季花。月季花四周長滿了雜草。此刻,正有同學在班級對應管理的花壇里拔去這些雜草。花壇正對面是一塊可容納一百人的操場,操場上什么都沒有,赤裸裸的水泥地。每周一的晨會和每天的課間操,全體師生都會在這塊場地聚集。除了上課時間之外,這塊不大不小的水泥場地便是同學間相互追逐的游樂所。隨著上課鈴聲響起,時常能聽到某些低年級同學哭哭啼啼的,意猶未盡的,依依不舍的向自己班級門口走去。
白色粉筆字印鑲嵌在黑板的最深處,它淺得深沉,卻又像一顆參天大樹的種子埋在里面。“團結(jié)拼搏,艱苦奮斗”八個大字高懸于黑板正上方,端莊典雅。一陣微風從窗戶口吹進來,陳錦昊打了個冷顫,兩條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他用手輕輕觸摸,沒多久,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便隱于皮膚表層之下,隨之,他的心也安靜了許多。陳向宇和陳俊明在放下書包后就跑了出去,陳錦昊知道他們二人去了哪里,正要起身前去,在轉(zhuǎn)身的那刻,一張清秀的臉狠狠的撲在他胸口那,陳錦昊在痛感還沒傳遞腦神經(jīng)之前,一個后跳,拉開了一米多的距離。他滿臉通紅,他看著眼前這張臉,一雙水靈靈的睛睛里藏著兩顆深邃的眼珠,又黑又亮,像是能看穿過往。鼻子不是很大,但上下嘴唇比常人要寬厚些。白皙的皮膚,一頭烏黑的頭發(fā)被她用黑色的橡皮筋給扎在腦后,兩鬢的發(fā)絲也被她放置在兩邊的耳朵上,額頭也被細發(fā)給遮蓋住,但雙眼皮上的眉毛隱隱約約的還是能看到,因為她的眉毛比她頭發(fā)還要黑一點。兩只耳朵看起來很薄,像過年包包餃子用的餃子皮那般薄。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短寸衫,左手上還戴著一根寬一點的橡皮筋,只不過是粉紅色的,橡皮筋上還系著兩顆黑珠子。陳錦昊越是打量,臉紅的越深,他不好意思再往下繼續(xù)。
“對不起”兩人幾乎同聲,都很驚訝,四目對視片刻。女孩抿嘴一笑,她很陽光,因為她笑得很燦爛,雖然抿著嘴,但陳錦昊能夠感受到。他的直覺一向都很準,就像每次陳升偷偷折返回家看他是否吃飯,會不會偷偷把米飯給倒掉,陳錦昊每次都能提前察覺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陳錦昊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抓自己后腦勺頭發(fā)。他在女孩面前站久了就會緊張,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么,他正打算跑出教室?!皩Σ黄鸢。覄倧耐饷娲蛩M來,正打算把教室的課桌擦拭一遍,因為水打的有點多,雙手提著,眼睛一直盯著水桶,一下沒注意,就撞在你身上,還讓桶里的水把你褲腳都給打濕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陳錦昊聽后,看了下自己的褲腳,正往下滴著水呢,兩只鞋子好像也進了一點水,因為他動了下腳指頭,感覺到襪子是濕的。“沒關(guān)系的,你褲腳和鞋子不也被打濕了,上午上完課回家換一下就好,沒事的,以前上學常常被路邊的露水給打濕,今天天氣這么好就算不換,一個上午時間也足夠了,自然就會干”陳錦昊傻傻的笑著說道。女孩被陳錦昊給逗笑了,伸出右手“我叫夏雨柔,轉(zhuǎn)校過來的,你叫什么名字?”陳錦昊同樣伸出右手,只是不敢伸得太遠,輕輕的握著女孩的指尖,還不忘抖兩下“我,我叫陳錦昊,住在附近”說完就放開手,左手抓住右手,固定在背后?!肮矣涀∧懔恕薄澳憧?,現(xiàn)在水也灑了一大半,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干活吧,這樣不僅輕松些,還可以節(jié)省時間,在同學們打掃完包干區(qū)之前,桌椅就不會濕漉漉的”陳錦昊沒明白自己為何要點頭。
班級里共有四組桌椅,陳錦昊主動攬了三組活,靠北面的那一組交給了夏雨柔。除了他們倆,教室里還有幾位女同學正站在凳子上擦玻璃,不愿去包干區(qū)除雜草搞衛(wèi)生的男同學正半蹲著維修教室里快要松散的桌椅。用磚頭錘著木頭與木頭之間的接口處,“啪啪”直響,木頭里面的鐵釘都震出一大半。而每到這個時候,那幾個男同學莫名其妙的咧嘴笑,得意及了。他們很迅速的把釘子扒拉出來,再重新在木頭接口處找個位置,再把這根釘子拍打進去。做完這一切,還不忘在其他同學面前顯擺,雙手撐在凳子面板上搖啊搖,動作過大,顯得特別浮夸,可是那凳子絲毫沒有發(fā)出那“吱呀吱呀”的瘆人尖叫聲。
陳錦昊作為一個男孩子,自然喜歡這些東西,當然也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畢竟大家都住在木頭房子里,左鄰右舍又挨得比較近,再加上睡眠質(zhì)量高,難免會在破曉之前多多少少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男孩子都有好奇心,都想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那些問題的答案。他們?nèi)宄扇海灰粋€開了口,便會滔滔不絕,所以有些新奇的東西陳錦昊早有耳聞。
由于他的一心二用,再加上男同學之間的心照不宣,還沒等他動手擦第二組的桌子,夏雨柔就走了過來,瞧了下陳錦昊,好像并沒發(fā)現(xiàn)異樣,才開口道“哎,我們女生就是天生的命苦”說完就走開了。
在陳錦昊把第一組最后一張桌子擦干凈的同時,夏雨柔也快將班級里最后一張桌子給擦干凈。陳錦昊放眼看去,就這么一會會功夫,感覺整個教室干凈敞亮了許多,就像枯木逢春一樣。他很佩服夏雨柔,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居然這么能干,他一直認為城里的孩子只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看見好玩好吃的就喊著父母“要玩要玩,要吃要吃”不滿足就哭的那種。之所以有這種觀念,著實是因為上次去動物園見到過好幾個這樣的小朋友,畢竟他的那根羽毛也是那樣丟的,導致陳錦昊心里有了點偏見,好在并不全是這樣。
陳錦昊提著水桶,夏雨柔接過他手上的抹布,順帶給陳錦昊一個白眼,這讓陳錦昊很不好意思。她走在前面,陳錦昊屁顛屁顛跟在后面,水桶里的水要倒掉,臟抹布要清洗,他們二人要去學校門口旁邊的小池塘那。
“你很厲害”“你在說我嗎”“嗯”聽到陳錦昊這么夸她,夏雨柔笑得合不融嘴,兩排雪白的牙齒整整齊齊,陳錦昊看得真真切切。“你是第一個夸我的”“真的嗎?我也是第一次夸人”陳錦昊害羞又略帶激動的說道?!霸趺??你仔細想想,我有沒有必要騙你”陳錦昊覺得也是,哈哈的笑了兩聲?!跋氩幌胫牢覟槭裁催@么厲害”“有點想”“因為我家里就我一個,都是小時候被父母給逼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陳錦昊本想吐槽自己小時候也干很多活,但想一想沒多大意義,便忍住了,隨即問道“那你為什么轉(zhuǎn)校來這鄉(xiāng)下小學,城里不好嗎?”這句話像是問道夏雨柔心底最深處,她低頭深思“你能保守秘密嗎?如果能,我就告訴你”陳錦昊滿臉嚴肅“我嘴唇很厚,所以它從不漏風,當然我也經(jīng)常忘記一些東西”夏雨柔再次被逗笑了“你很有趣,你為什么這么想知道”“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好奇”“那你的好奇心是真的大,哎,誰又讓我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要你能記住承諾就行”陳錦昊拍了下胸脯“你最不用擔心的就是這個”“那好吧,其實呢,我心里面住了一個惡鬼,所以就來這里咯”陳錦昊滿臉問號,看著眼前這張面容,稚嫩可愛“好吧,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夏雨柔很奇怪陳錦昊為什么會這么說“你好奇心不是很大的嗎,惡鬼額,很可怕的,隨時要人命”陳錦昊搖了搖頭,心里更加堅定這位姑娘在騙他?!昂冒桑悄阏f吧,你的秘密是什么”夏雨柔放低了聲調(diào),似乎有氣無力。陳錦昊突然有種感覺,似乎是有種無形的薄膜牢牢的把她給禁錮住?!拔业拿孛芫褪牵何倚睦镆沧×艘粋€惡鬼,超兇的那種,比我家大黃發(fā)瘋時還要兇?!毕挠耆峥煲凰o氣炸了,感覺自己心都碎了,惡狠狠的盯著陳錦昊。陳錦昊以為夏雨柔要打他,轉(zhuǎn)身就要跑?!拔也粫蚰愕模僬f我也跑不過你,放心好了”說完就把手里的兩塊臟抹布丟向陳錦昊身上,好在他眼疾手快,一塊被拍打在地上,另外一塊被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給牢牢夾住。“我很厲害吧”“哼”“那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而我的秘密你也清楚”“哼,你就是一個披著羊皮的大騙子,大壞蛋,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陳向宇早早的從包干區(qū)那偷跑出來,并不是他不想干活,而是看見趙萌萌和張星一個在拔草另外一個用竹篾簍子收集雜草,兩人配合得很好,期間還有說有笑。這讓陳向宇心里難受,干活也沒勁,像打了霜的茄子那般。為了不再讓自己難受,只好先撤出現(xiàn)場,心里默念眼不見心就不煩。他正打算到池塘這邊把手洗干凈再去教室趴會,心里哀聲怨道,嘴里亂七八糟的哼著調(diào)子。
剛走出院墻,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陳錦昊,本想跳步飛躍,給小伙伴來個措手不及的驚喜。但看到有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女孩正對著陳錦昊說話,他很好奇,立即半蹲在墻角側(cè)著耳朵,瞇著眼睛,邊觀察邊細聽談話內(nèi)容,雖然周圍不時會有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學校里面的公雞也不守本分,卯足了勁打鳴,像是興奮過了頭,但這并沒難倒擁有動耳神功的陳向宇,雖然聽得不全,但終究還是聽到了點讓他牙癢癢的東西。他很生氣,沒想到陳錦昊是這樣的人,偷偷摸摸的盡干些讓人臉紅的勾當,他打算找個時間好好和陳錦昊談?wù)劇?p> 一個上午時間已過去大半,喧鬧聲逐漸減少,操場上人丁稀疏。陳錦昊先行回到教室,拍去身上的塵土后,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那雙濕漉漉的鞋子,雙腳還特意擺弄了一番。興之所至,盡興而歸,閉著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在感覺眼睛清明了許多后,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他們大部分在屁股剛接觸凳子那刻,迫不及待的與自己左鄰右舍細聲暢談,一個個眉飛色舞,小小的身體里藏著無限精力。陳錦昊對這并不感興趣,看著自己左右兩邊空蕩蕩的三張凳子,輕嘆了一聲,眼睛四處打量四周墻壁上掛的名人畫像,心里默念著肖像下方的他們很早之前所說過的話。
張星拿著竹篾簍子走在前面,一身藍色的衣服搭配一雙小白鞋,衣著包裹之外所露出的皙白皮膚把他顯得弱不禁風,好在他體格還算強壯,再加上他那張正直的臉龐,陳錦昊覺得此刻的張星甚至比全校最清秀的女孩還要清秀。趙萌萌走在張星身后,因為有張星的襯托,趙萌萌看起來與放假之前并沒發(fā)生多大變化,只是以前每天扎在后腦勺的馬尾辮子失去了蹤影,現(xiàn)在的她整個腦袋像個正在生長的蘑菇一樣,也讓她多了些男孩子該有的陽剛之氣。陳錦昊覺得很奇怪,因為他想到偶然間聽到村里老人家說過的一句話:“女人只有在心里塞滿了東西的時候才會去剪短頭發(fā)”。
陳向宇和陳俊明踩著上午第三節(jié)課的上課鈴聲悠哉悠哉的走進教室,陳錦昊回頭看著這兩個人,默契的回個個笑臉。怎知剛坐下的陳向宇立刻把左手搭在他右肩上,右手放在課桌上,大臂與小臂共同構(gòu)成一個角度,而他的腦袋已然緊貼在右手掌面上悄悄綻放。陳向宇笑得很邪魅,嘴巴只往一邊咧,眼睛也是半瞇著,一副掌握他人把柄的得意洋洋樣子。陳俊明直趴在桌面上,同樣斜著腦袋,透過陳向宇大臂與小臂構(gòu)成的角度空隙里看著陳錦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無辜樣。
陳錦昊看不得陳向宇這副模樣,便用食指往他腰部搓去。就那一瞬間,陳向宇筆挺著身子,臉上的笑容也燦爛了許多,至少嘴角不會往一邊咧著。陳向宇在反擊,兩人有來有回,不分上下。二人的打鬧讓趴在桌子上的陳俊明開懷大笑,也引來了他的興致,一有機會就往陳向宇腰部的另外一側(cè)搓去。陳向宇苦不堪言,在兩面夾擊下,他的笑聲停不下來,音調(diào)也由弱轉(zhuǎn)強,直到坐在北面窗戶那的趙萌萌往后回頭看了下陳向宇,他才停止打鬧,端正又安靜的等待老師的到來。雖然趙萌萌已經(jīng)把腦袋轉(zhuǎn)了過去,可是陳向宇不時的會轉(zhuǎn)動眼珠往她那瞟兩眼,坐在她身旁的依然是張星。
整個教室只有陳錦昊左手旁的位置是空缺的,他知道這是夏雨柔的位置,雖然現(xiàn)在沒看到她的身影,但她一定會出現(xiàn)。
帶班老師依然是李婷婷,這么多年了,能讓她選擇不放棄的除了那句簡簡單單的“我熟悉這批孩子”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道不明摸不著的只因某種默契而存在的相互牽引而成的羈絆。這羈絆隨著朦朧歲月的逐漸流逝,在人海星空里演變成一場夢境。它亦真亦幻,哪怕是世上最清澈的眼睛,也難發(fā)現(xiàn)它那無時無刻不在翩躚起舞的動人舞姿。它又早有所屬之物,它把自己全部的愛托付給那顆會為它跳動并打奏節(jié)拍的紅彤彤。
夏雨柔很靦腆的站在講臺一旁,因為同學們都在盯著她看,雖然她并不膽怯,但無聲的注目會讓人血液流動加快,她的小心臟突然有點刺痛。她試著平復情緒,慢慢的將微微低著的腦袋抬了起來。一個純粹又甜美的微笑足以讓人清楚她的善良。她沒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即使她希望如果再慢些就會更好。李婷婷讓她簡單的介紹自己,她走上講桌前細聲說道“我叫夏雨柔,就像我的名字一樣,我喜歡夏天的雨,因為它有股暖意,只需要伸出手心,就能感受到它每一滴雨獨有的溫度”說完便看了眼講臺旁邊的李婷婷,李婷婷會意后走近她身邊,輕聲問道“你除了喜歡伸手抓住夏天的雨滴,平時還喜歡做點什么呢”。夏雨柔想了一番后答道“我還喜歡看那飄懸在天空之中的五顏六色風箏,它們是自由的精靈,但從來沒人教我放過風箏?!彼穆曊{(diào)越來越低,最后一句話幾乎沒人聽見。李婷婷給了她一個擁抱后便讓她回到自己的位置。
陳錦昊往陳向宇那挪了下凳子,抿著嘴巴笑瞇瞇的看著夏雨柔坐下來。安靜片刻后,李婷婷讓班級里男生和女生分別站在兩邊過道里,按高矮順序依次排好隊伍。李婷婷仔細瞧了一番,心里大致有了方案,便開始行動起來。一番折騰,去了大半節(jié)課的時間。本不用那么麻煩,主要是一部分同學坐在一起看起來很是別扭,而李婷婷的原則是那些好動的同學要搭配一個比較文靜的同桌,并且在他前后四周盡量都安排上。因此,在調(diào)整座位上耽誤了點時間,但總體布局還是不錯,要不然李婷婷也不會心生喜悅。
出乎意料的是夏雨柔和趙萌萌成了同桌,教室里的男生幾乎都偷偷瞄了張星一眼。一部分男生內(nèi)心竊喜,另外一部分男同學并未覺得有什么。在那群悄悄竊喜的男生中,笑得最開心的莫過于陳向宇,他額頭貼著課桌邊緣,雙手捂著嘴巴,眼淚都溢出來了。坐在他后桌又對他知根知底的陳錦昊和陳俊明都是一副鄙夷的眼神。但不知情的王小花可不這么認為,她剛和陳向宇成為同桌,看著他流眼淚,又捂著嘴巴,一副痛苦的表情,靠近后輕聲安慰道“用手捂著肚臍眼,肚子里的蟲子就不會活蹦亂跳,你也就不會覺得很痛。”也許是興奮到了頭,陳向宇這才反應過來,轉(zhuǎn)過腦袋,用他那無辜的眼神看向王小花。
他逐漸失去臉上的笑容,平靜又很嚴肅的問道“誰教你的法子。”王小花很想笑,因為她看陳向宇額頭上的印子比她爺爺平日里的皺紋都要明顯。她又想到了開學前一個月,從她母親肚子里出來的弟弟,臉上好像也是這種紋路。母親告訴王小花,她和弟弟一樣都是從母親的房間里,從母親的肚子里出來的。王小花把臉偏向一旁,很高傲的說道“我奶奶教的,她還說如果肚子真的疼的受不了,可以用手貼著肚皮來回摩擦,你可以試一試,很快就能見效?!标愊蛴盥牶笥悬c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轉(zhuǎn)過腦袋來,他不想說話,又把腦袋給轉(zhuǎn)了回去,雙眼失神的看著桌子下面,像是在自我反思。
在班級全體同學的選舉下,趙萌萌憑借三票差距險勝,才得以繼續(xù)擔任班長。學習委員一職由李婷婷直接任命夏雨柔擔任。張星聽后心生不滿,他不停的在撥弄自己的手指頭,因過分用力,把手指蓋旁邊的倒刺根部都扯腫了,隨時都有流出鮮血的可能,好在他也心疼自己,并沒有繼續(xù)下去,只是偷偷的往趙萌萌那看了一眼。陳俊明用力拍了下還趴在課桌面上的陳向宇肩膀,陳向宇本想打回去,但陳俊明一直示意讓他看黑板,陳向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要當選體育委員,他很激動,雙手握緊了拳頭,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打算中午一到家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他的爸爸……
張星雖然沒能如愿當上學習委員,但也落得一個數(shù)學課代表的職務(wù)。這是李婷婷按照去年期末考試成績排名得出來的結(jié)果,張星數(shù)學成績?nèi)嗟谝?,?shù)學課代表給他當也無可厚非。再之后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安排。臨近下課響起的鈴聲,趙萌萌按照往歷,把校紀校規(guī)和班級班規(guī)給朗讀了一遍,她以身作則,提議同學們必須牢記遵守這些規(guī)章制度,盡力做好自己該做的,避免造成扣集體分的情況。
李婷婷點了五位身強體壯的學生名字,帶領(lǐng)著他們?nèi)ソ虅?wù)處把本學期所學課本悉數(shù)搬回教室分發(fā)給同學。在她走出教室門口沒多久,張星不管不顧正在講臺上念班級班規(guī)最后一條細則的趙萌萌,黑著臉走了出去。趙萌萌刻意停頓看向張星逐漸遠去的身影,一股難言的滋味涌上她的心頭,雖然如此,但也順利的把規(guī)范細則給念完。哪怕她并沒注意到自己說話語調(diào)中透露出來的那種蒼白無力,可對于某些人來說,它是那么的明顯。
陳向宇從書包里拿出一支新的鉛筆和一把用透明膠帶套著的削筆刀,木屑隨著他手上的動作一片一片的往下掉落。陳向宇并沒有將黑色筆芯削尖,直接拿起鉛筆就往課桌正中間部分從上往下畫了一條筆直的線條,當然,他還未放過屁股下的長凳,同樣是在正中間位置畫了一條線條。王小花沒有打斷陳向宇的動作,目光跟隨著鉛筆頭移動。陳向宇畫了兩次線條,王小花傷心了兩次,眼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陳向宇并不理會,畫完線條后繼續(xù)趴著,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他的手臂和褲腳離那線條遠遠的,哪怕手臂上的汗毛也沒有逾越的跡象。他在心底深處把這一切怪罪于這張連在一起桌子和這條長板凳,同時也怨過自己運氣不好,因為這是班上唯一一把長桌和長凳。
陳錦昊和陳俊明相互對視了一眼,陳向宇的舉動讓他們二人驚訝。像這種畫三八線的行為絕大多數(shù)是女生起手動筆。今日算是增長了見識,外號為猴子的陳向宇果真名不虛傳,一腦子的小肚雞腸。王小花那么純粹干凈的一個人,哪怕是陳向宇惹她傷心難過,她也只會認為是自己的原因,她在為自己偷偷抹眼淚。陳俊明憤憤不平,起身狠狠往陳向宇的手臂那揪了一下。陳向宇瞬間紅臉,用另外一只沒受到傷害的手掌使勁的搓揉被陳俊明揪紅的地方,嘴里呼呼的喘著粗氣。末了,陳俊明喊了句陳向宇外號“猴子”。
王小花嘴角微微上揚,細聲默念“猴子”二字,陳向宇很生氣,他站了起來,半截身子已越過界線,他要找陳俊明“血恨”。由于動作太大,趙萌萌和夏雨柔四目齊刷刷的往他這望來。也許是怕給趙萌萌帶來“麻煩”,亦或許是當內(nèi)心在乎的人在注視你的時候,只要距離夠近,便可心神意會,哪怕彼此之間沒有過任何交談,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微妙的動作,便可準確傳達那個人所要表達的全部信息。陳向宇乖乖坐下,整個身子又被自己限制下界線范圍之內(nèi)。
張星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只不過是喜笑顏開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居然會主動和自己的新同桌打招呼,還不忘從書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故事書與周圍的同學進行分享。他短時間內(nèi)突然的改變,讓人難以捉摸透他的真實意圖,有的人認為他虛情假意,裝模作樣,但也有同學認為此刻的張星要開始“發(fā)芽生長”。他們堅信所謂的成長不過是一個不斷開悟的過程,而開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陳向宇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然而他對張星的態(tài)度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同樣是許久之前的那種不屑一顧。
嶄新的課本干凈得像面鏡子,映射出主人的臉龐。它猶如一把開啟夢想之門的鑰匙,它已將解碼方法毫無保留的裝訂在身后的每一頁紙張上面。它把一切都告訴給了你,它安靜的陪伴著每一個試圖獲取夢想之門背后那些隱匿寶藏的有心人。
無憂無慮的時光過得最快。開學第一天的上午就這樣消逝殆盡。如果日子會往回走走,那該有多好。夏雨柔跟在陳錦昊背后,回家的路上從此多了位伙伴。在那個年紀,從陌生到熟悉,再到成為彼此的好朋友,僅僅只需要幾句簡短的寒暄。而陳向宇一向擅長這個,從教室出來的那刻,他的上下嘴唇就沒完完整整的粘合在一起,他不停的對著夏雨柔講述著這片土地上那些關(guān)于他、關(guān)于他們的有趣故事。在起興處還不忘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生怕夏雨柔不能夠理解。
經(jīng)過陳向宇的一陣嘮嘮叨叨,夏雨柔突然有點想念自己的母親。她的身體是否恢復了健康,會不會與平常一樣,嘴里嘮叨個不停,她又沒在母親身邊,父親是否嫌棄和責備自己的母親呢?對她滿眼柔情的父母會不會同樣的想念著她?一想到這,夏雨柔便微微低下頭,眼角的余光撇向他處,并未言語一番。陳向宇也在陳錦昊的刻意提醒下變得安靜下來。
一行人剛走出校門口,斜臥在校門口淺草堆里的大黃立馬起身,搖晃著尾巴朝著陳錦昊慢慢走來,他順著大黃毛發(fā)方向不斷撫摸著。大黃在享受的同時昂首瞪著大眼睛盯著夏雨柔看,它嘴角閉合,黑色的鼻孔一會大也會小,它擺動著小腦袋,左瞧瞧右看看。在它鼻孔里輕微的發(fā)出兩聲“嗚嗚”后,便低下小腦袋,嘴巴也隨即張開,鮮紅的舌頭直勾勾的垂在嘴角外。
大黃行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夏雨柔在它身后看著,彼此保持著一段不算太長的距離。她有點害怕大黃,害怕大黃會咬人。在大黃抬頭看她的那刻,就感受到了緊張。陳向宇沒有放過這個展示自身優(yōu)勢的機會,抬起手指了指前方不遠的田埂,對著夏雨柔說明大黃的來處,以及當時制服大黃的一些細節(jié)上的操作。陳向宇記憶猶新,看著那一小片被人改種成杉樹的土地,他有點黯然神傷,因為從他嘴里敘述的是自己關(guān)于那一小片土地前些年的全部記憶。他的記憶是那樣的深刻,他的語調(diào)充斥著淡淡的憂傷,他勾起了當事人的幻覺以及新的見證者對它的遐想和好奇。
站上那道水渠,翻滾著的稻浪彼此起伏。風兒吹動了他們額前發(fā)絲,稚嫩的臉頰笑容滿面,他們張開手臂,迎著風,輕聲的向前奔跑,所有的憂愁與煩惱早已被風兒帶上九重云霄。夏雨柔還站在橫在水渠中間的石板上,她緩緩的抬起手臂,昂首深深吸了一口氣,呼氣的同時向前方邁出了左腳,然后一步一步的前行著。在習慣了步伐頻率后,她開始加速向前奔跑起來。她的微笑,她那向后飄逸的發(fā)絲,她感受到了一種似乎是掙脫束縛后一直遙不可及的自由。
風箏之所以越飛越高,那是因為有人愿意松開綁在它身上的透明細線。雖然這種自由是短暫的,但是夏雨柔內(nèi)心很是滿足。她很開心,哪怕她的眼角濕潤過。她偷偷用幾滴淚水感謝這陣即興而起的暖風。她奔跑的距離并不算遠,她滿臉通紅,她的心臟在加速跳動,她放慢腳步,用手揉搓著心房所在的位置,這是她自己通過實踐得出來的技巧。沒用多長時間,她的臉色恢復了正常,心跳也開始穩(wěn)定下來??粗驹诜植媛房诘却年愬\昊他們,夏雨柔會心一笑,一股暖意涌上她的心頭。
分叉路口,短暫的告別,夏雨柔獨自一人往姑姑家走去。她的背影越來越細,最后失去了全部身影。陳錦昊他們繼續(xù)奔跑起來,大黃跟在后頭卷著尾巴追逐著。
家里的大門是半掩著的,那是風兒對它的輕拂過的痕跡。歲月從它身上不斷流逝并在它身上留下古銅色的外衣。陳錦昊推開折扇寬厚的大門,吱呀吱呀直響。門環(huán)已是銹跡斑斑,但當它拍擊在門面上時還是會咚咚直響,這聲音還是起初那般清脆入耳。
隨著光線的射入,蒙在佛龕上的紅布上那層薄薄的塵埃清晰可見。佛龕前的香爐里立著三枝香,它們正在無聲的燃燒。香灰橫臥在香爐里,一條一條的,整個香爐就要被鋪滿。陳錦昊估摸著陳升剛出門沒多久,他站在佛像前雙手緊貼在一起,目光注視著中指尖,在心里為陳升祈禱著平安。
大黃越過門檻,徑直走向它飯盆所在的地方,陳錦昊正在往它的飯盆里倒入一碗稀飯和一碗米飯,再從桌子上的菜碗里夾了點青菜,用木棍攪拌在一起后,便起身離開。
大黃是條好狗,它吃飯時總是下垂著尾巴,在尋常日子里也不吵不鬧,它總是熱衷于自己的事情。它的忙碌從每天日出開始,特立獨行的它像是在自我放逐。它不愛和同伴進行交流,哪怕是聽到同伴的呼喊,它最多只是豎起下耳朵,連頭都懶得抬一下。大黃還有個午睡的習慣,吃飽了飯就往自己窩里趴,蜷著身子睡意昏沉。
只是令陳錦昊詫異的是,今天的大黃一改往日優(yōu)良作風,蹲在門口自己玩弄起尾巴。連陳向宇都感到好奇,不停的摸著大黃的身子左瞧右看,嘴里振振有詞。大黃經(jīng)不起陳向宇如此這般優(yōu)待,只好起身抖弄身子順帶伸個懶腰。陳向宇還想前進一步,大黃見勢不妙,不留情面向前奔跑起來,待至安全區(qū)域后,才得以繼續(xù)伸展身子。它的四肢很壯實,又比一般的狗要高大些,整體看上去有股厚重的兇悍感。只要不是熟悉它的人,絕對不會有招惹它的想法。
陳向宇是來喊陳錦昊一同上學的,這是他們彼此之間的習慣。每次陳錦昊都是最后一個,并不是陳錦昊故意拖拉,主要緣由是他除了熱好飯菜還要兼顧洗碗刷鍋等瑣碎家務(wù)。他沒有辦法做到像陳向宇那般灑脫,他們可以扔下碗筷心安理得的當個甩手掌柜,但是陳錦昊不行。有時太過忙碌,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耽擱時間,陳向宇就會不停鬼叫,說這說那。最急眼的那次是因為陳錦昊要去河邊清洗衣物,提前打好招呼讓陳向宇他們先走,但是他二人死活不肯,陳錦昊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搞得陳錦昊心慌慌,生怕因為自己害得大家都遲到,自然顧不上吃飯,曬好衣物火急火燎的往學校趕,但最后還是遲到了。任課老師罰他們站在后面面壁,陳向宇偷偷摸眼淚,他很委屈,但不敢哭出聲。
事后陳向宇質(zhì)問陳錦昊為什么不能像他一樣能有個媽媽,為什么不能像他一樣那般自在。話至陳錦昊傷心處,他無語凝噎,不知如何答復陳向宇的問題,陳向宇所問即是陳錦昊每日深夜所思所盼。他的沉默激起了陳向宇的不滿,他當場推了一下陳錦昊,把陳錦昊從椅子上推了下去,一同倒地的還有陳俊明,陳俊明本想在陳錦昊倒下去之前撐住他的身子,只是低估了陳向宇的力氣。陳向宇那次是真的生氣了,事后連續(xù)三天沒有理會陳錦昊,但是在第四天早上上學時,默默跟在陳俊明身后一同來到陳錦昊家。
三人優(yōu)哉游哉的行走在鄉(xiāng)間田野小徑上,大黃破天荒的一路尾隨,在分叉路口,陳向宇遠遠看見手里拿著幾束狗尾草的夏雨柔,他揮手示意,提醒夏雨柔快點過來。隨著陳向宇蹦蹦跳跳,幾顆大白兔奶糖從他褲兜里抖落出來,陳向宇連忙低著身子把這幾顆奶糖撿起來,并用嘴巴把奶糖紙殼包裝上的塵土給吹干凈。一顆顆吹過之后,還不忘放在衣服上面滾刀似的擦拭起來,在他拾掇滿意之后,夏雨柔也到了。
大黃湊上前往夏雨柔身上嗅了嗅,嚇得夏雨柔連忙往陳錦昊身后躲,她滿臉緊張,也顧不上手上拿著的狗尾巴草。在不知不覺中狗尾巴草已經(jīng)折斷了好幾根,陳錦昊一陣大笑,沖著大黃呵斥了幾句,與此同時,陳向宇追上前,趕著大黃往回走,無奈的大黃只好轉(zhuǎn)過身沿著歸途黯然離去。
在大黃消失在視野之外后,夏雨柔連忙說謝謝。其實她并不怕狗,她姑姑家也養(yǎng)了條狗,只是她覺得大黃比其他狗特別。因為在她第一次見到大黃時心跳突然很凌亂,這讓她很是詫異,夏雨柔當即就猜想大黃肯定有察覺到她與眾不同的本領(lǐng)。雖然心已明了歸期,但想做的一直都是繼續(xù)貪戀著清晨時分的露水,以及那些風適應的日子。想明白這點之后,那就讓內(nèi)心最深處的秘密能多掩蓋一時就掩蓋一時吧。
一陣微風吹來,暖暖的,夏雨柔那修長的鬢發(fā)被吹散開來,鬢發(fā)隨著風撫摸她的臉頰,癢癢的,令人想笑。趁著風行走的間隙,夏雨柔迅速的把鬢發(fā)安置在耳朵上方,并用兩顆黑色細小發(fā)夾把鬢發(fā)給牢牢固定住。行云流水的操作令身旁三人著迷,她的微笑堪比淤泥池中盛開的荷花。最先清醒過來的是陳錦昊,一句輕聲的“走吧”就破解了這陣微風所帶來的咒語。
陳向宇走在夏雨柔身后,撿起被她意外遺落在地的狗尾巴草,不自覺的欣賞起來。左看右瞧,不經(jīng)意間最上方的絨毛輕觸他鼻孔下方,還沒來得及感受到它的芬芳,只見他的眼睛瞬間閉合,腦袋仰著天,張開的嘴巴能塞進一個還未進行剝皮的橘子。在上下嘴唇閉合的那一瞬間,響起了一聲如春雷般綿長的“哈欠”聲。這聲響驚起幾只在遠處覓食的斑鳩,拍打翅膀的同時咕咕叫個不停,像是在提出抗議。陳俊明因為走在他身后,所以親眼目睹始作俑者整個過程。在陳錦昊和夏雨柔回頭的那一刻,陳俊明說什么也忍不住,時而捂著肚子,時而捂著自己的嘴巴,臉已脹得通紅,過了好一會方才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一陣一陣的,看呆了陳向宇,他生怕陳俊明窒息,不就一個簡單的噴嚏,雖然聲音大了一點,但也不至于這樣啊。
陳俊明捧腹,突然看到了什么,邊看邊用手指指著陳向宇,幾個簡單的音符硬是在他的笑聲中給傳遞出來,陳錦昊和夏雨柔聽后便明白其中深意,也忍不住笑了?!氨翘椤倍株愊蛴钜彩锹牭搅说?,他瞧了瞧自己上衣肚臍的位置,最快的速度處理干凈后,把狗尾草一扔,緊追著陳俊明不放。被陳向宇扔向空中的狗尾草慢慢飄落下來,只不過有幾顆從它莖稈上掙脫下來的雪白絨毛在不知不覺中向著高空飛去。或許它們是在尋找下一個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