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酌了一會兒,顧涼突然想起一件事。
“以往你說不成家,都是說家仇未報,這次怎地不說了?”顧涼方才便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對,這會終于想起來了,難道這三年,冷玉還去報仇了?
報仇如此大事,他竟然一聲不吭,若是折了自己進(jìn)去可怎么是好?
“是啊,仇已經(jīng)報了,可是也已經(jīng)遲了?!辈恢且?yàn)樽砭七€是什么原因,冷玉的眼眶有些紅了。
“大仇得報,你應(yīng)該開心才是,對你的親人,也算有個交代了?!鳖櫅鲇行┟靼桌溆竦男那椋谕词杏H人成為孤兒的這些年,冷玉心中的仇恨,就是一直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動力。
如今報了仇,他的內(nèi)心更多的也許是失落和不知所措。
即便是報了仇又如何,那些親人都不會再活過來了,所以說遲了,也沒錯。
“你不懂,你根本不會明白?!崩溆駥⒕票瓉G在桌上,抓住顧涼的肩膀,聲音低啞的吼道。他說的遲了,并不僅僅是報仇遲了,可惜他想的那個人不會懂。
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好友如此失態(tài)的樣子,顧涼心也跟著酸澀了。
她還記得自己剛撿到冷玉時,那個少年如同失去了魂魄一樣,每日行尸走肉的活著。
過了差不多一個月,他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小顧涼看不過去,便用言語刺激他,質(zhì)問他說他意志這么消沉下去,如何能報得了血海深仇,如何能讓他九泉之下的親人安心!
那次之后沒幾天,冷玉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再每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是會隨著顧涼一起習(xí)武讀書,為了建立自己的勢力,更是成為了一把經(jīng)商好手。
彼時,他告訴顧涼,他的名字叫做冷玉。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堅(jiān)持,屬于他的勢力越來越大,大到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很多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那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姑娘。
他看著這個姑娘逐漸長大,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只要能讓她開懷,他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三年前,他不過是離開了一個月,再回來聽見的便是她嫁人入宮的消息,嫁的還是一個年僅十二的小皇帝。
得知消息時為時已晚,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似乎空了一塊,腦子里悶悶的像是塞滿了棉花,外界周遭的聲音與人再與他無關(guān)。待他清醒過來時,他早已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過帝京城門而不入,從此遠(yuǎn)赴他鄉(xiāng)三年。
這三年中,他刻意不去打聽,卻每時每刻都能聽到她的消息。他尋了仇人報了仇,卻并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又開辟了幾條商路,成了名副其實(shí)的四國首富,也沒有多么激動的心情。
他再富有,再強(qiáng)大,似乎也不被人需要了。
而如他所想,即使入了宮,她依舊過得快活。
她一手建立起內(nèi)府商局,做了多少利國利民的好事,他都如數(shù)家珍?;蛟S百姓們不知道這些事情是皇后娘娘的功勞,但他卻都知道。
她,就是那么與眾不同。
“真的醉了?”顧涼見冷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瞧,失笑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想來今日正好適合微醺?!崩溆襦坂鸵宦暎掌鹆怂星榫w。
“你啊!要知道這世間萬般花樣,值得你去品味,好的味道何止微醺?”顧涼有些擔(dān)心冷玉報了仇便沒了生的意志,于是想告訴他,這個世間還是有很多美好。
“這大好的世間,還有你,還有我的商業(yè)王國,我又如何能舍得下?”冷玉瞇著眼睛說道:“所以涼兒也無需為我擔(dān)心,反而是你,真的打算就待在宮里了么?”
冷玉袖子下的手握緊拳頭,面上卻一派平靜?;謴?fù)冷靜的他,又成了往日里不茍言笑的翩翩公子。
“若是一直平安無事,待在宮里也并無不可。”顧涼垂眸,只可惜皇宮并不是她能待一輩子的地方,如今她似乎也該為自己謀劃謀劃了。
不過這些事情,她并不想將冷玉牽扯進(jìn)來,是以并未多說。
冷玉聽到顧涼的話,感覺心口更悶了,酒氣也有些上涌。
他抬頭,想問問顧涼是否真心如此覺得,但在看到顧涼面上表情時,整個人又放松下來。從小一起長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顧涼,也懂得她的微表情。
果然她也是不想待在皇宮的,她自幼便愛自由,怎會將自己的一生都困在那四角宮殿里。
他也相信,只要她想離開,不管有沒有別人相助,她都能順利離開,因?yàn)樗穷櫅觥?p> 最終冷玉還是捐贈了一百萬兩銀給求知堂,既然冷玉愿意出錢做善事,顧涼也不會迂腐的將人拒之門外。
用過飯后,冷玉便讓顧涼送他回府。
“這么大個人了,還要人送?”顧涼挑眉,她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本想直接回宮去。
“你我三年未見,就這般無情?”冷玉嘴上說著打趣的話,但面上卻是一本正經(jīng)。
“得了,那我就舍命陪君子,送你個偽醉鬼回府。”顧涼看冷玉神態(tài),便知道他酒已經(jīng)醒的差不多了。但幾年未見的好友,她也想和他多待會兒。
顧涼這一送,便等到用完晚膳才離開冷府。
此時宮門早已落了鎖,顧涼便回了顧府,準(zhǔn)備明日再回宮。
她不知道的是,她今日的一舉一動,已經(jīng)被暗龍衛(wèi)一字不差的稟報給了宮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