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黎九千目送好友星守離去后,這位中年模樣的城主又將目光投放在古塵身上。
“好小子,今后就跟你黎爺混了?!彼牧伺亩瞧ぃ肿齑笮Φ?。
古塵微微拘禮,見城主如此隨和,心中擔(dān)憂也少了幾分。
“廢話不多說,爺先給你安排個院子?!?p> “來人!”中年城主對著門外大吼道。
門外立刻走進一位侍女,“奴婢在?!?p> 城主大袖一甩,大手放在古塵的頭上,說道:“將這位帶往星華苑,他是人族,以后起居飲食皆按人族習(xí)俗照顧,明白嗎?”
那侍女點頭稱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城主見此,又補充道:“以后對少爺來說,見面如見我孫?!?p> 聞此,那侍女眼中異色褪去,待老爺交代完后,便領(lǐng)著古塵前往星華苑去了。
古塵跟隨侍女一路走來,發(fā)現(xiàn)城主府里的家具裝飾跟人族風(fēng)格大相迥異。
其中最離譜的,比如,城主府里沒有茅坑。
古塵想了想,也許是城主府里全都是修煉有成的妖族,不需要排泄。
還有一幅畫讓古塵比較留意,那幅畫就掛在會客廳的門外面。
畫上是兩方人馬對峙,一方眼中閃著妖異紅色,顯然是妖族。
另一方則是籠罩在一團黑霧之中,可明明是黑霧,卻給人一種它是活物的感覺。
只可惜古塵只來得及瞥了幾眼,就被帶出了城主府。
星華苑并不在城主府內(nèi),而是在城主府周圍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黎九千有意將他安放在這里,自然是希望古塵的生活能夠盡量清靜些,畢竟一個人族長期生活在妖族目光下,論誰都難逃打攪。
不過,雖是角落,但星華苑卻相當(dāng)?shù)暮廊A。
這種豪華,并不是物質(zhì)上的豪華,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意境上的豪華。
走進星華苑,給人的第一感官便是簡樸,該有的都有,不用有的沒有。明明這在人族境內(nèi)是非常常見的,但這院落里似乎被施加過法陣一般,這種簡樸的沖擊感十分的明顯。
唯一一處不簡樸的地方,便是那幅掛在睡房里的畫了。
“古少爺可以先在院子里走動熟悉一下,奴婢去吩咐下人們的工作。”那侍女微施一禮,見古塵搖了搖手便退下了。
古塵這才湊近那幅畫看了看。
只見畫中布滿了星辰。
古塵正凝神想仔細瞧瞧,卻不想眼前一花。
下一刻,視野中便是無盡星空。
古塵一慌,連忙左看右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身體,只是一團光球。
似乎,只是意念?
是意念進入了這幅畫里?
古塵將心中的不安稍稍放下,開始觀想這些星辰。慢慢地,一股舒適感傳來,似乎連光團都大了幾分。
他突然就想通了城主為什么要把他安排在這里,原來是知道這幅畫可供他修煉神識。
神識境界與修為境界,正是修士強大與否最主要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
弄清楚了這觀星圖的用法,古塵念頭露出退出之意,眼前一花,現(xiàn)實中的古塵便醒了過來。
“嗯?怎么連體內(nèi)靈氣也跟著充足了幾分?”
古塵一醒來,便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靈氣又漲了幾分,難道觀星圖還能加快他靈氣吸收的速度?
頓時,觀星圖在他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幾分。
“是個寶貝呀……”他搓了搓手,雙眼放光地望向觀星圖。旋即他立馬意識到什么,連忙收回視線。
靠,意識差點被吸進去。
之后,他又大致轉(zhuǎn)悠了一圈,和他原本居住的屋子相比,簡直不能再滿意了。
想到以前住的房子,他又想起那位不知道是否還躺在床上的少女。
唉,自生自……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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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dāng)古塵感嘆之際,巨尾城可謂是熱鬧非凡。
巨尾城的說話人自然是黎九千那個喜歡陰陽怪氣的中年城主。不僅僅是因為其城主身份,更是因為他通天的修為實力。
但城內(nèi)真正的話事人,還是在此棲居無數(shù)代的八個家族,俗稱巨尾八家。
當(dāng)然,他們并不是有意要架空城主的,只是因為黎九千這家伙想當(dāng)甩手掌柜,委托了幾個家主代為打理城池。
不僅如此,黎九千還十分吝嗇,不愿意給巨尾八家一丁點城主府的兵力。
相當(dāng)于,你要安排你家的人來打理我的家,而我自己只管玩。
所以,在這巨尾城內(nèi),真正攪動風(fēng)云的還是巨尾八家。而人們的話題一般也與巨尾八家離不開干系。
比如,哪家的公子調(diào)戲了哪家的千金啊。
哪家的千金把哪家的公子的蛋蛋給踢了一腳啊。
哪家的公子千金戀愛、失戀了啊。
再比如,比較正經(jīng)的,哪家的公子小姐突破什么境界了啊。
巨尾城內(nèi)輿論十分活躍,幾乎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談資。
不過,今天他們的風(fēng)向變了,因為古塵這位人族來了。
巨尾城最出名的飯店客棧今天照樣坐滿了妖。
“聽說咱巨尾城迎來了一位人族,”一位妖族開口道。
“人族?你沒逗我吧?”
“消息是真的,風(fēng)四娘剛剛看見城主的貼身侍女將一位人族送出了城主府?!?p> “消息確實是真的,”另一個妖族少年插嘴道,因為他的服裝表明他屬于巨尾八家之一姚家,眾妖都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我族叔修為高深,之前見著星守大人帶著一位昏迷的人族入了城主府?!?p> 此話一出,客棧內(nèi)立刻火熱了起來,那掌柜的見了,嘴都笑裂了。
那姚家少年見此,心里暗暗有些得意,便清了清嗓子,有說出一道驚人的消息。
“另外,那人族十分年輕,最重要的是,他身具修為。”
此話一出,客棧竟詭異一般驟靜下來,似乎都沒反應(yīng)過來,而后又爆發(fā)出更加濃烈的討論聲。
“我的天,聽說人族已經(jīng)斷絕修煉三萬五千年之久,沒想到啊,終于出了一位?!?p> “哇,我好想立刻去看看那人族長什么模樣啊?!?p> “聽說按照化形后的審美觀來看,挺帥的?!?p> “啊,真的嗎,聽說人族身板很脆弱的,好想抓住他的脖子看看可不可以一下給捏爆?!?p> “我倒是在酒陽節(jié)的時候到過人族國度,見過人族的風(fēng)土人情,不過人族修士倒也是第一次聽說?!?p> 聽見這句話,客棧內(nèi)的妖族大都向說話者投來羨慕的目光。
那可是一年一度的酒陽節(jié)啊,他們絕大多數(shù)一生都沒資格參與這個節(jié)日。
慕了。
而說這句話的人恰好就是那位姚家的少年,他見眾人都頭來羨慕的目光,暗嘆自己精明,能說會道,給自己和姚家漲了波人氣。
“這位姚家弟子,你可知那人族修士的名字和住處?”有妖見那姚家兒郎認識頗多,便拱手問道。
姚家少年摸著下巴,喃喃道:“只知道姓古,名倒是不知,聽說住在什么星華苑。”
“古姓?好牛逼的姓氏!”
“咦,古姓為什么就牛逼了?”
“嗯?你不感覺這個姓氏給你一種磅礴悠久之感嗎?”
“……”
“吶……有妖聽說過星華苑在哪么?”有妖在客棧里大吼,打算直接問客棧里的所有妖。
可惜大家都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詢問者正待妖露出遺憾的神色時,客棧外街道旁卻是傳來一道宛如小鳥般清脆靈動的聲音。
“呵呵,小女子也許知道。”
眾妖尋聲望去,見一國色天香的女子正立于街上。
女子身著紅白相間的華美服飾,竟是巨尾八家之首,褚家的人。
那姚家的少年郎本來頗有些不滿自己風(fēng)頭被搶,見到來人的服飾,也是收斂了神色。
“各位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星辰閣的閣主被查出與魔族有染,被城主大人追殺逃出了巨尾城。而那星華苑便是那閣主平時的住所,只是以前叫星辰苑,城主因為不想沾染晦氣而改名星華苑了。”
“各位若是想找那位人族,只管前往曾經(jīng)星辰苑的地方罷,那人族興許此時就呆在里面?!?p> 那絕美女子說完,見眾人謝過,便飄然離去,不沾淤泥,宛如古籍上的仙子。
那姚家少年見此,面露悵然,似乎悟了什么。
褚家不愧是褚家,消息竟如此靈通,與他姚家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隨后姚玄自嘲一笑,也是翩然離去。
也對,有那位在,褚家在未來遲早成為妖族巨頭,他姚家怎么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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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尾城幾乎處處充斥著熱鬧的氣息,都在討論著這人族少年的來歷。
他們自是不知道這里面牽扯到的更深層次的派別爭斗,只是感到非常新鮮和好奇罷了。
就好像異國的公主嫁到了本國來。
而反觀古塵這邊的星華苑卻顯得相對冷清。
只有古塵和黎九千在這,兩人正在交談。
“古小子,感覺這里條件怎么樣?”
“很不錯,多謝城主安排。”古塵拱手謝道,他確實對那幅觀星圖很滿意。
“呵呵,看把你樂的,”黎九千見古塵目光時不時往他睡房里瞟,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翱磥砟阋呀?jīng)體驗過那幅觀星圖了,那可是好東西啊,這院子的前任主人‘走’得比較匆忙,沒來得及帶走他,索性就交給你輔佐修煉吧?!?p> “謝城主?!惫艍m聞此,臉色大喜。他自是不知道前任主人‘走’得比較匆忙其實是被眼前這位黎城主追殺的,他只覺得城主大人很大方,那么好的東西都舍得給他用。
“對了,說道修煉,你可有適合人族修煉的法門?”話題一轉(zhuǎn),黎九千又問道。
“啊這……并沒有,”古塵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我一直都是借助星辰吸收靈氣,并沒有什么法門相助?!?p> “這樣啊……”黎九千嘆了口氣,似乎頗為煩惱,“那你可能只能靠自己修煉了,我這里沒有契合人族修煉的法門。”
古塵攤了攤手,表示無礙。
星守臨走之前已經(jīng)與他交代了一大堆事。不僅黎九千沒有人族的修煉功法,甚至整個妖族也許都沒有。因為早在三萬五千年前,人族修士就跟著他們的功法傳承一塊兒消失了。
“那黎城主,我可以修行妖族功法嗎?”古塵試探性地問道。
黎九千聞之,臉色一變,低吼道:“萬萬不可,人族修妖族功法乃是大忌,哪怕放在遠古人族昌盛之時亦是如此。當(dāng)然,妖族修人族功法也是如此?!?p> 正因為這種大忌,妖族在明面上才沒有收錄人族的功法,至少黎九千沒聽說過。
“這樣啊……”古塵咋了咂嘴,一臉遺憾。
黎九千見他一臉遺憾樣,又囑咐好幾遍叫他千萬不要修妖族功法,這才打算離去。
“好了,若無事我便走了,有事找我。”城主道。
“我送您?!?p> “爬,別舔我!”
“……”
黎九千大袖一甩,便化作一道妖云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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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又只剩他一人。
他在成為修士前,也是獨自一人居住。
只是門外并沒有山中的野狗在吠叫,樹上并沒有夏天的蟬蟲在啼鳴,床上也沒有少女在痛苦中呢喃。
十五四歲,來此妖都,他不感害怕,只感空虛。
少女無法再伴他左右,他也無法再望其姣好的睡容發(fā)呆,他將獨自面臨這萬千妖族,不知多久。
少年望著這變幻莫測的妖異云霧,怔怔地出了神。
原來這十幾年來所過,皆是如這幻影般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