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宮女沒想到落然如此坦然地開口問出了，心中反而惶惶。
她們面面相覷，又有些羞于出口。
終于，在猶豫了半日之后，一個個子較高，面容姣好的宮女終于向前一步開口道：“落然姑姑，我，不想跳！”
落然并沒有宮女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神色平靜地看著那個宮女問道：“你為何不想跳？是因為不喜歡跳舞？還是因為編舞的我是個瘸腿？”
那宮女曉月原先便是個爽直的個性，又因自己姣好的容貌，常年在宮中的教坊司中拔尖，本想在此次的新年大典的歌舞中拔得頭籌，卻沒想到被二皇子殿下派到了這里。
看著這個連路都走不穩(wěn)當?shù)木幬韫霉?，容月心中不知有多懊惱生氣，仿佛是吃了多少只蒼蠅般咽不下吐不出，此刻那落然姑姑既然如此直白地問，她便不客氣地回應說道。
“我自然是喜歡跳舞的，也想跳，只是，姑姑自己都不能舞，怎么為我們編舞？”她揚起下巴，日光下，那下巴罩上一層柔光，愈發(fā)耀眼。
落然點點頭：“我知道你們都有這個疑惑。但是，你們要明白，我是為你們編舞的，不是來跳舞的?！?p> 她的目光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宮女，繼續(xù)緩緩道：“若是我沒有編舞的本事，編不出好舞，，那便是我的不是。但若是，因為你們自己跳不好，卻想賴在我的頭上，我可是萬萬不答應的！”
說到這里，她的目光變得兇狠又銳利：“我倒想問一問，你們覺得我編的舞，如何？”
跳舞的宮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又說不出話來：說到編舞，這支舞到現(xiàn)在為止排了一半，的確是美輪美奐，別具一格，是她們從來沒有試過的跳法?！?p> 等了一刻，見沒有人說話，落然又看向原先走出來的那個宮女道：“你叫曉月是吧，你覺得呢？”
那個叫曉月的宮女此刻的臉色青白，但卻低著頭，不再說話。
落然看了她半晌，才道：“你們?nèi)羰遣桓市?，或是不信我，大可以不來！明日還是這個時候，還是春華門口，我等你們。不來的，便算作退出這支舞。我絕不會向二皇子殿下告狀！”
她徐徐說著：“不過，既然你決定退出，跳著這支舞將給你們帶來的賞賜和褒獎也從此于你無關，你們自己好自為之！散了吧！”
說完，落然便拄著拐一步一步地慢慢離開了，宮女們還站在原地木木地看著她，不敢走在她的前面。
走到落雁臺旁，二皇子笑著迎接她道：“今日怎么這么大的脾氣？”
落然一本正經(jīng)道：“既然她們心中不服，我自然要跟她們說清楚，免得大家不情不愿，耽誤了跳舞大事!”
二皇子點頭，忽而又一笑，道：“沒想到，你卻是個這么厲害的人！”
落然也笑了，笑容中有著淡淡的悵然：“你不知道，我原先更甚，做什么都不服輸，不甘于人后！”
“哦，是嗎？”二皇子饒有興趣地說道。
落然點頭：“是啊，為了位居人上，我還不擇手段地做了不少上不得臺面的事。以至于，最好的姐妹與我陌路!”
二皇子聞言眼中閃出驚訝，半晌才道：“這話你怎么會與我說？”
落然淡淡笑了：“這有什么，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不！”二皇子搖頭，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你原本是怎樣的人，但我知道現(xiàn)在的你，是個很好的人！”
落然聞言沉默了，她低下頭來，半晌才開口道：“謝謝你！”
二皇子臉上有了光彩，笑容抑制不住地浮現(xiàn)：“我們之間不用道謝，不然就生分了！”
落然停了下來，頓了頓，道：“初一大典，你一定要來看我編的舞。”說完后，她也不待二皇子說話，便低頭拄著拐，一步一步地走開了。
而此刻的二皇子站在原處，臉上有著不一樣的神采。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便向攬月殿而去。
殿中，貴妃娘娘正在修剪室內(nèi)的蘭花枝葉，看到他來了，笑道：“前一陣看你忙著幫著太子準備登基大典，一直腳不沾地地忙，怎么今日又空來看我？”
二皇子臉上訕訕：“母妃莫要如此說，兒子這不是來了嗎？”
貴妃娘娘笑容更甚，將剪子放在身邊侍女的托盤中，起身走到桌旁坐下，親自為二皇子倒了杯水，道：“請喝茶，大忙人！”
二皇子笑著接過，只聞得那茶香四溢，忍不住贊道：“這茶香如此奇特，是哪里的?”
貴妃娘娘笑說：“這是維君國使者今日剛剛送來的，這次維君的使者來此大約是要請大安派人去參加他們的觀畫盛會?！?p> 二皇子聞言便不再言語，低頭喝茶。
貴妃看了，心中不免驚奇：她這個兒子她最是明白，從小便是心氣高的，因為他們有著蒙旗血統(tǒng)，便一直不被安帝重用，她知道他不說，但心中十分在意。此刻，別是心中起了芥蒂！
她看著他低頭喝茶，臉上忍不住有了憂色。
二皇子抬頭看向她，便笑了出來：“母妃，我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什么，不在意？”尹貴妃佯作不知，而二皇子卻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母妃，我身上有蒙旗的血統(tǒng)，是不可能被選作皇位繼承人的?！?p> “你說什么呢！”
看著尹貴妃有些慌亂的神色，二皇子神情卻沒有變化，繼續(xù)道：“原先，我的確很難過，很在意。然而現(xiàn)在，我卻想開了。”
他又喝了口茶道：“這世上，有許多比做皇帝更好玩的事，更有趣的人等著我去發(fā)現(xiàn)，多好！比如這茶?！?p> 他將杯中最后的茶喝完，繼續(xù)道：“就是我從來沒有喝過的新鮮味道，我很喜歡。我想嘗試去做一些我之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做好了，也會有不同的滿足，就夠了，也值了！”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尹貴妃：“母妃，你覺得呢？”
此刻的尹貴妃眼圈已經(jīng)有些紅了：“只要你開心，我有什么不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