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shí),城南的比試臺這里,已經(jīng)是熱鬧非凡。
先有書畫齋的劉畫師的一幅工筆牡丹艷冠群芳,又有洗墨齋的衛(wèi)畫師的一幅江河圖波瀾壯闊,精彩絕倫的畫層出不窮,讓人目不暇接......
正當(dāng)人們興致勃勃地看著臺上的畫,不忍錯(cuò)目時(shí),那聽雨畫齋的李畫師卻帶著另一幅畫軸上了臺。
那聽雨畫齋是前年才新開的畫鋪,剛一開張也著實(shí)有些氣焰,勢頭隱隱超越了城中其他畫坊,直到畫院出頭,才將那聽雨畫齋的氣焰壓了下去,然而,那聽雨畫齋到底有著安遠(yuǎn)侯府的名頭,背后又有個(gè)得失不計(jì),行事全憑一己好惡的霸王秦月鳴,畫院到底還是沒有下狠手,終究讓那聽雨畫齋在金陵城留了下來,雖然店鋪只是在最冷清的城北,但也是很不易了......
看著那李畫師將一幅《雙鶴聽瀑圖》徐徐展開,眾人便靜了下來。
那畫上依著山石緩緩流下的瀑布仿佛讓人聽到潺潺的水聲,只因那畫面近處的兩只白鶴正側(cè)頭靜聽著瀑布的水聲......
這畫上山石雄渾,瀑布蜿蜒洶涌,而那兩只白鶴,則生活靈動(dòng),神態(tài)栩栩如生,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喜歡。
后面評畫的張畫師頻頻點(diǎn)頭,道:“這幅畫不僅立意好,畫得好,還取巧!”
趙掌柜也點(diǎn)頭:“是啊,這幅畫有山、有水、有仙鶴,滿足了不同層次的愛畫人所有對畫的愿望,出售一定火爆!”
金院師在一旁聽了,不發(fā)一言:對于聽雨畫齋,他是不滿意的,因?yàn)樗麄冎皇敲磕甓〞r(shí)向畫院交納規(guī)定的銀錢,卻從來對他們這些院師沒半點(diǎn)恭敬,私底下的孝敬,那更是半點(diǎn)沒有!
哼,等我料理了那恒芳畫坊,再來跟你們算賬!他心中打定主意,繼續(xù)冷眼看著。
果然不出那趙掌柜的所料,臺下已經(jīng)有人開始叫起價(jià)來:“我出十兩銀子!”
“我出十五兩!”
“......”
整個(gè)城南熱鬧得仿佛是一鍋粥。
“顧兄,平日里看你忙得腳不沾地,怎么今日有空約我去喝酒?”冷繼塵搖著扇子,跟著顧言玉走得滿身是汗。
顧言玉卻沒有發(fā)現(xiàn)身邊人的狼狽,只是一徑走著,低頭想事。
直到冷繼塵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他才反應(yīng)過來:“怎么了?”
冷繼塵似笑非笑:“怎么,把我拉出來就不管了,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顧言玉嘆了口氣,道:“走,我們?nèi)グQ樓說,今日我請客,請你喝女兒紅!”
冷繼塵一聽有人請客,那自然不再猶豫,點(diǎn)頭笑道:“那快些走,那白鶴樓倒有幾個(gè)菜味道極好!”
顧言玉看著走得愈加快的冷繼塵,搖頭苦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剛走到城南,便看到人流涌動(dòng),都向一個(gè)方向而去,兩人便覺得有些好奇。
冷繼塵忙攔住一個(gè)行路的問道:“大伙這么急,去哪里?。俊?p> 那人看了冷繼塵一眼,道:“你們還不知道啊,今日有丹青比試,幾家畫坊的大畫師都將畫掛在那里比試呢!哦,對了,還有院師的畫呢!這可是平日想看一眼都難的畫,去晚了就都被收起來了!”
說著,那人便不再理會(huì)冷繼塵,快步離去。
冷繼塵看著那些人的背影,道:“真是搞不懂你們金陵城的人,為何如此癡愛丹青?”
顧言玉卻沒有理會(huì)冷繼塵,他的注意也被剛才那人的話吸引了:既然這場丹青比試吸引了所有癡愛丹青之人,那么她會(huì)不會(huì)去?”
他突然猛地?fù)u了搖頭:既然他們都放下了,又何苦多情自苦?
他狠狠地看了那個(gè)方向一眼,便對冷繼塵道:“那兒人太多了,我們走吧!”
冷繼塵不舍道:“那白鶴樓就不去了?”
顧言玉冷聲:“不去白鶴樓,我們還能去別的酒樓?!?p> 冷繼塵卻低頭喃喃抱怨:“別的酒樓再好,在我心中也比不上白鶴樓了......”
聞言顧言玉心頭一震,默默無聲。
而那城南熱鬧所在的白鶴樓二樓坐著的二老此刻,卻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樓下熱鬧非凡的場景,唏噓不已。
“還記得幾十年前在維君國的丹青比試,也是這么熱鬧!”老者為老婆婆倒了杯涼茶道。
老婆婆卻有些不滿地看著眼前的涼茶,道:“這白鶴樓的女兒紅我可是好久沒喝了......”
老者滿臉堆笑:“這可不是我不讓你喝,兒子早就囑咐我不讓你喝酒了。”
聽到是兒子的關(guān)懷,老婆婆才不再抱怨,只得端起那茶杯,慢慢飲了一口,道:“看樣子,這金陵城中的畫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喝完這盞茶,我們便走吧?!?p> 老者驚訝道:“方才那幅雙鶴聽瀑圖不好嗎?”
老婆婆點(diǎn)頭:“好,那也只是好而已。這樣的好畫,金陵城中比比皆是,已經(jīng)不稀奇了。”
正在這時(shí),樓下喧鬧聲突然不見了,把二老的注意力又吸引過去。
只見那臺上又走上來一位畫師,他一上來邊不發(fā)一眼,只將畫展開。
這一展開,那畫上的素到極點(diǎn)的畫風(fēng)便叫眾人從先前的狂熱中冷卻下來。
眾人終于靜了下來......
老婆婆細(xì)細(xì)望去,只見那畫上只有一位女子懶懶地坐在書案旁,桌上一張素白的宣紙,筆墨隨意放著,女子只是淡淡地看著,卻并不動(dòng)手下筆。那神色中的欲說還休的愁緒淡淡蔓延,和著那素淡的色澤,仿佛在向人訴說著一個(gè)秘密,答案要人放在心上慢慢猜......
“這是......”
“這色澤也太淡了吧!”
“你懂什么,正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才是丹青的最高境界!”
“好雅致,好!”
有人帶頭喝了彩,眾人也一致稱好起來!
“這是哪個(gè)畫齋的畫師?”
“他你還不認(rèn)識?這可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畫齋逍遙坊的袁畫師?!?p> “這逍遙坊果然名副其實(shí),正所謂道法自然,去了矯飾,反而更添自然美感......”
樓上的老者看到這里,壞笑問道:“這個(gè)畫師比起那墨羽如何?”
老婆婆卻瞪了他一眼:“古來以自然為宗的畫派多了,來一個(gè)你便要比一次嗎?老夫老妻了,我都膩了!”
老者訕笑,不敢再開口,討好地為老婆婆重新斟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