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花朝節(jié)。
花朝節(jié)又名花神節(jié)。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边@是慶賀百花生日風(fēng)俗盛況的真實寫照。
花神節(jié)這天民間百姓種花栽樹、挑菜祭神,文人墨客王公貴族則是郊游雅宴、飲酒賦詩。
民間的花神節(jié)不論身份,誰都可以參加,文人墨客王公貴族們的花朝會卻不是誰都能參加。能來的不是華康殿下欽點,就是其他達(dá)官貴人推薦,總之只有在受邀名單上的人才能參加。
燕家作為開國元勛之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燕蘅起的稍晚,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出門了,到前院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已經(jīng)到了。
“又來這么晚?!毖囫亨凉值?。
“我的錯,我給你道歉?!毖噢繙睾偷?。
許是今兒大家心情都比較好,燕窈也沒逮著點就不放,努了努嘴沒在說什么。
這次的花朝會設(shè)在淮水亭。
因著燕蘅起的晚了些,她們姐妹幾人來的也有些晚,淮水亭外面稀稀落落的已經(jīng)停了大大小小的許多轎子,淮水亭內(nèi)熱鬧非凡。
燕蘅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姑娘公子們都有自己固定的三五好友,燕窈平時嘴毒,沒什么朋友,走過去挨著燕蘅坐下了。
徐黎在遠(yuǎn)處見著燕蘅本想過去打個招呼,但卻被徐見月拉住了,“那邊是女席,你過去像什么樣子?!?p> 燕蘅沖著他們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開視線,便看見了對面的周行玉,他正在與幾位大臣攀談。
這個原本以為會謀朝篡位的大奸臣,上一世她名義上的夫君,此刻正在和大臣們攀談。
她倒是希望他能一直這樣下去,可惜,他年紀(jì)輕輕便為一個女人死了。
許是燕蘅眼中的憐憫太過,周行玉察覺到了這道目光,將目光往這邊輕輕一瞥,燕蘅忙低下頭,目光定定的落在桌上杯盞里。
周行玉皺了皺眉,這樣的目光它不是第一次見,加上這次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他們也就見了三次面而已,也就說每次他們見面,燕蘅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憐憫,他實在想不通,她到底在同情他什么。
“二表姐,這杯底都快被你看穿了,難不成這杯子里有寶貝?”
徐蓮走過來便發(fā)現(xiàn)她一直盯著杯子看,實在沒忍住,偏過頭去看,越看疑惑越盛,“不就是杯茶嗎?”
燕蘅回過神來,淺淺一笑,“是好茶?!?p> “春錦茶,苦不拉幾的有什么好喝的,你喜歡?”一旁的燕窈開了口。
燕蘅點了點頭“還行?!?p> “難喝死了。我屋里還有一盒,你喜歡給你好了?!?p> “你的還是二嬸的,不便宜吧?”燕蘅似想起什么,笑了笑,“上次你給我的那人參……”
燕窈知道燕蘅接下來要說什么,連忙打斷,“給你就給你了,愛要不要,不要喂院里的阿黃吃了?!?p> 阿黃是院里的狗。
那天燕窈回去就知道自己拿錯了,她還因此被她母親罵了,楊氏本還叫她換回來的,可燕窈拉不下這個臉,最后這事也就算了。
燕蘅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
之后便聽得一個冷冷的、帶著一絲嘲諷的聲音,“喲,還笑得出來?我可聽說皇上已經(jīng)下旨替你和太子賜婚了?!?p> 燕蘅抬起頭去,便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朝她們這邊走來,站到了她面前,抬著下巴看著她。
這人身著鵝黃色緞錦云繡裙,梳著芙蓉髻,淡掃蛾眉,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正是沈家姑娘,沈清。
沈清穿著和燕窈一樣顏色的衣服,年齡也與她相仿,但沈清遠(yuǎn)不如燕窈可愛,她有著一種超乎同齡人的銳利美,顯得極具攻擊性。
燕蘅的死和她有直接的關(guān)系。
沈清是鎮(zhèn)安侯之女,沈晏的妹妹,也是上一世顧容頃最愛的漱貴妃,可以說沈清是燕萍此生最大的宿敵。
燕萍雖借著燕家的兵符做了皇后,可也僅僅只是一個皇后的名頭而已,在封后大典當(dāng)天,顧容頃娶了兩個女人,一個是燕萍,一個是沈清。
誰都知道顧容頃心里只有沈清,燕萍不過是個笑話。
后來沈清又?jǐn)x掇顧容頃清剿燕家軍,燕蘅本不知道這件事,還是燕萍差人來給她透的信兒,叫她想辦法通知遠(yuǎn)在雁回的林將軍。
可即便燕蘅快馬加鞭的趕過去送信也晚了。
雁回早已是一片廢墟,燕家軍全軍覆沒,林將軍身死,其女林蔚以身殉城……
燕蘅不知道最后燕萍的結(jié)局怎么樣,但她知道一定不會好過,不然她也不會冒死叫人去給她送信。
燕蘅思緒一時飄遠(yuǎn),一時沉默,旁邊的燕窈倒是先開了口,“沈姑娘是瞧著今兒時節(jié)好、陽光好,想要把舌頭拔出來曬曬么?竟敢嚼太子殿下和未來太子妃的舌根,我看你這腦子也該晾晾水了?!?p> “不過一個小小庶女也敢在我二姐面前囂張,你算個什么東西?”她道。
原本看著沈清同她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燕窈就不怎么高興她,沒想到她還自己跑過來找茬。
燕蘅意外于燕窈替她幫腔,但也沒說什么,畢竟燕窈一張嘴巴毒得很,罵起人來毫不含糊,她也樂得不用自己開口。
沈清最聽不得別人說這種話,不懷好意的看了一眼燕萍,“當(dāng)著你三姐的面兒也這么說?”
燕華也是庶女,沈清有意挑撥她們姐妹之間的關(guān)系,但顯然燕華并沒有生氣,甚至還沖著燕窈笑了笑。
沈清不知道燕家的人大都是護(hù)短的。
“你跟她比?”燕窈笑了一聲兒,“城西有個配鎖的鋪子,你配嗎?青樓戲子同良家女子也是能比的?”
青樓戲子指的自然是沈清生母,良家女子指的自然是燕華的生母。
沈清即使再刻薄,此刻臉也已經(jīng)青一陣白一陣的了,不想叫人看了笑話,攪了攪手帕坐了回去。
“你不是挺厲害的嗎,家里成天作威作福的,如今在她沈清面前就說不出話了?”燕窈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也不過如此?!?p> “是啊,不能同四妹比?!毖噢靠粗囫赫A苏Q劬?,“這不還得仰仗四妹你罩著我了么?!?p> 燕蘅早已看透了燕窈的性子,只要向她示個弱,她就什么都不會計較了。
燕窈見她這副樣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算什么?這是在跟她撒嬌么?多大的人了,都要嫁人了,還跟自己的妹妹撒嬌?就沒有做姐姐的自覺么?
以前她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是這樣的人,她不是去了趟煙溪腦子被撞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