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和他有關(guān)系么?”賀堯心思敏捷,雖然她不曾透露為什么會被拘留,但她向來不惹麻煩,有個麻煩精粘著,很多事情都有所歸咎。“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你先回去吧,以后跟你解釋?!?p> 她不是不想跟賀堯走,而是壓根走不了。肩膀上的手簡直就是禁錮,也挺怕陳凌也再發(fā)瘋,又把她關(guān)回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陳凌也沒等她說完,徑直牽著她揚長而去。
“已經(jīng)很晚了,你還要帶我去哪?”
“我餓了?!碧炷钦f。
不知道上次的車是不是還在檢修,他又換了輛先前沒見過的,但都有個共同點——價值不菲。
看看吧,不缺錢還搞這種行當,不是閑的是什么?
江半:“我就奇了怪了,你畢業(yè)后是不是整天都沒事干啊?無聊到這種地步?”
陳景陽真該加強加強對他的管理了,他這要再不收斂,能上房揭瓦無法無天了都。
“誰說我沒事干?桿你不算事兒嗎?”
“......”江半對這小屁孩是無語凝噎。
陳凌也笑了幾聲,亦沒再搭腔。
夏夜,凌晨一點多的街區(qū),逛動的人很多,穿著背心短褲,趿拉著拖鞋,亦或者持把蒲扇,微微扇動,驅(qū)走縈繞的蚊蟲,帶來絲絲清涼。
陳凌也打著方向盤左拐右拐,繞過了熱鬧的美食街,鉆進條黑不隆冬又鮮少人影的巷子,行駛出一段距離后豁然開朗,呈現(xiàn)在面前的是四四方方的舊式庭院。
門欄掛著條棉麻紡織的招牌,只有一個行跡瀟灑的“酒”字;檐廊兩旁是小小的紅燈籠,點點燭光搖曳,宛若舞者的紅裙曼妙飄蕩。
食客并不多,三三兩兩,圍在檀木長桌邊談笑風生,偶爾酒杯相碰,清脆如銀鈴。
江半實在說不準店鋪具體是什么風格,訪舊不是,新派也算不上,倒像紅塵俗世里被遺忘的一隅歸真,熱鬧塵埃里的一方僻靜。
被如此絕妙的環(huán)境影響著,先前的不快和陰霾消散了幾分。
“這種犄角旮旯都能被你找到,你是有多喜歡吃?”
陳凌也笑道:“沒事的時候喜歡開車四處溜達,淮城的每個角落差不多都跑遍了吧?!?p> “挺好。怎么沒菜單?。俊?p> “你要吃什么?”
江半揚眉:“難道這里是魔法屋?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陳凌也沒有搭理她,直接叫住了服務生:“兩碗云吞面?!?p> “嘁,都直接點了還問個屁啊...”
“這里的招牌就是云吞面。”陳凌也一手托腮,一手手指百無聊賴地刮蹭著她鼻尖,“不吃絕對后悔?!?p> 江半打掉他的手,嫌棄道:“我們和好了嗎?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道歉?”
“對不起?!?p>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能讓霍...算了?!比f一適得其反,可就功虧一簣了。
陳凌也身體往前探,捧著她的臉頰用力啄了一口,笑靨盈盈:“滿意了嗎?”
“說的好像我占便宜了一樣。”
她有時候還真挺恨自己的,戲劇化的吵架,莫名其妙的又不再追究,來得快去得也快,過眼云煙的抓馬只會導致情緒越來越廉價。
“那我請你吃碗云吞,云吞哦。”
江半瞇著眼睛,聽他特意咬重的音節(jié),倏爾想起來,他們家要搬走的前一天晚上,她還特意請他吃了頓飯,吃的就是云吞。
舟寧地方不大,美食卻層出不窮,特別到了夜宵時刻,各種手藝人大顯神通,能把人饞的口水飛流直下。
考慮他那時候體胖,江半不敢?guī)愿邿崃康挠驼ㄊ称?,拐去了家老婆婆開的小店,花了10塊錢點了兩碗云吞,分量足地簡直像不要錢。
也是夏天,店鋪小,唯一的一臺風扇還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天花板掉下來砸中腦袋;江半擼起袖子,吃得熱汗淋漓,他卻沒有怎么動過。
她不是沒有察覺出他情緒的波動,從他母親通知他要搬家后,接連幾天都是悶悶不樂,似乎回到最初的原點,無論她怎么逗他、怎么講笑話和喜顏悅色,都換不來他稀松平常的狀態(tài)。
“舍不得姐姐么?”
他眼簾緩緩抬起,如水的明眸含滲了層落寞與留戀,幾秒之后復又低下頭去,逃避她的視線。
她嘆口氣,悄聲道:“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對不對?”
“要不然這樣吧。你現(xiàn)在上初一,姐姐上高二,等姐姐高考完,就來淮城看你,你說好不好?”江半見他仍舊沒動靜,又道:“或者...不用等到我高考完,你以后要是假期有空,都可以回來舟寧玩呀。”
“舟寧離淮城其實很近的,你可以叫你媽媽開車帶你來,到時候我們就去釣魚,學校后面的水庫知道吧?養(yǎng)了很多魚呢?!?p> “小孩,別不開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更何況我們沒散呢,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p> “不要怕,你長大后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帥,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肯定會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會有人陪你吃飯、打球、寫作業(yè),來日方長,你的未來一定輝煌?!?p> “就算姐姐不能陪在你身邊,但姐姐永遠都記得你,你不會是一個人的,跟你拉鉤?!?p> 江半說到后來,眼尾噙了點淚花。
跟他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永遠都是沉默自閉的,可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習慣了把他當做不會反彈的樹洞,傾泄所有情緒。
生活、學習甚至是女生的小心思,盡數(shù)說給他聽,他聽得很認真,偶爾送她一顆糖,亦或者微微一笑,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撫著她。
她習慣了他的牽手,習慣了他跟在自己身邊像個小尾巴,習慣了這個小自己五歲的朋友,突然要走,留戀之情不比他少。
或許是她低低的抽泣聲影響了他,他終于抬起頭來,見到她的眼淚,臉上難得流露出一股無措慌亂,嘴唇蠕動,聲如蚊蚋:“姐姐...”
他笨拙地抽了紙巾遞給她,圓潤的雙眼同樣是盈盈的淚水。
“乖小孩,答應姐姐,以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好好和人相處,多說話、多笑笑,生活才會相對來說容易些,知道嗎?”
他用力點頭,意識她剛才的囑咐,又緩緩微笑道:“...好?!?p> 江半甚是欣慰,摸了摸他腦袋:“快吃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