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急忙用袖口揩了揩眼角,平復(fù)好才扭臉看他,什么話也沒說,一時沉默不語。
陳凌也捕捉到那丁點(diǎn)兒閃爍的晶瑩,眸心滾動,疑惑喃喃:“你...哭什么?”
“我沒哭?!?p> “你哭了?!?p> “我...睡覺吧,不早了?!?p> 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被褪卻的護(hù)腕,陳凌也不可置信地囈語:“因?yàn)檫@個嗎?”
說起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太他媽的菩薩慈悲心腸了,面對他的提問,江半仍然沉默。
毫無疑問,陳凌也是開心的,淺笑勾唇:“姐姐心疼了?”
“......”
借由窗欞灑將進(jìn)來的月色,她面龐如玉,明目皓齒,淡掃峨眉,眸中積攢的郁郁泛了層水光,堪堪一瞥,何其嬌憐。
陳凌也長嘆,摟過她輕聲說:“我控制不住,我需要些刺激,痛能讓我有所感受,能讓我保持清醒,而不是四肢麻木...姐姐,對不起。”
江半臉抵著他胸膛,悶悶地問:“對不起什么?”
“讓你擔(dān)心了。”
她不自在地耷拉下眼皮:“換了任何人...看到你這樣都會擔(dān)心的吧。以后不許這樣了,知道嗎?”
“嗯...”
“是第一次還是...?”
那些傷口里,有些是結(jié)痂的疤痕。
他只是淺淡一笑,神色略有倦怠,眼眸都是半瞇著的,似乎有氣無力。
江半嘆息,適可而止地終結(jié)話題:“睡覺吧,你累了?!?p> “我睡不著,姐姐...你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
燈盞靄黃下,他五官輪廓朦朧而細(xì)膩,如峰眉宇,墨染瞳孔,疲憊的倦怠又為之添了股頹靡的風(fēng)流。
活像方現(xiàn)原形的狐貍精。
江半知道這種時刻不該冒出無關(guān)的念頭,但她還是被美色勾引地?zé)o意識咽了口唾沫,暗自掐了把手心,昏昏的神思清醒了大半,才小聲道:“好吧,獻(xiàn)丑了?!?p> 陳凌也彎起唇角,嗓音也跟著悄咪咪:“你要唱什么?”
“晚風(fēng)?!?p> “嗯...”陳凌也將她摟得近了些,彼此的氣息纏繞,卻沒有往日的不安躁動,只是平靜,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平靜里,流淌著似水的溫情。
“晚風(fēng)吹來多少美夢吹來多少輕松吹走無數(shù)隱痛迎著風(fēng)近看水影朦朧...”
“晚風(fēng)輕輕飄蕩心事都不去想那失望也不失望惆悵也不惆悵都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
溫柔繾綣的呢喃,宛若黃昏下旖旎的云霞,充盈于耳,更像佳釀,讓人不自禁沉醉。
陳凌也鼻尖點(diǎn)著她的,凝神看著她肌膚的每一處,嘴角的笑意由淺到濃厚。
他思緒又突然拐彎,捏著她臉問:“有沒有給衛(wèi)滿唱過?”
她一愣,扯開話題:“睡吧睡吧,時間不早了?!?p> “哼?!币娝@幅心虛模樣,他就知道結(jié)果了,側(cè)身背對她暗自生悶氣。
江半摸了摸鼻子,灰溜溜道:“晚安?!?p> “你就不哄哄我?”陳凌也更加生氣,轉(zhuǎn)過臉來義正言辭道:“再唱一首,我要你沒給他唱過的?!?p> 得,這是大少爺?shù)陌翄刹“l(fā)作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
“沒給他唱過的就行。”
江半表示很無奈:“其實(shí)我會唱的大部分都唱過了。”
陳凌也輕哼,想了想道:“那換別的吧?!?p> “什么?”
“晚安吻。”
江半猶豫不前,如今的氛圍是真的太古怪了,她最不想陷入的就是這樣的境地。
陳凌也沒等她的動作,雙手捧著她臉頰,嘴唇從邊緣覆蓋了上去。
她愣了幾秒,或許是距離太近情緒到了,鬼使神差地回應(yīng)了他。
舌尖在輕顫中反復(fù),呼吸也由緩及重,酥的,麻的,心癢的。
不得不說,他確實(shí)是個調(diào)情高手,不管是先前還是現(xiàn)在,有些隱藏著的東西總是很容易被他挑動。
稀奇的是陳凌也并沒有逾矩的行為。
她慶幸的同時又覺得恐慌,她更希望兩人的關(guān)系有界限,分明純粹,就不會導(dǎo)致亂七八糟的后果。
陳凌也看著她笑說:“這次是真的要睡了,晚安?!?p> 江半點(diǎn)頭,重復(fù)道:“睡吧,晚安?!?p> 陳凌也確實(shí)很困,在家沒睡,因?yàn)樨瑝粝胨菜恢?,在路雅那也只是瞇了小會兒,精神不濟(jì)。
他不是不想來找她,相反,這種想見她的情緒異樣地激烈??伤桓遥ε?,害怕她會察覺出什么,害怕她看他的眼神會帶著鄙夷厭惡,害怕她會把他拒之門外叫他滾。
奈良的事情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除卻如今對她。
一直都壓在心底,宛若千斤頂,全憑他獨(dú)自承擔(dān)??伤麑?shí)在被壓迫地透不過氣來了,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他來到了這兒,他亦不打算將事實(shí)全數(shù)說與她聽的,只是...
只是躺在她身邊,躺在她心口聽她的心跳時,那股重?fù)?dān)似乎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倒塌、消散,一種無以言喻的輕松席卷周身,心間枷鎖就此打開,隱秘的、晦暗的、不愿意面對的痛苦盡數(shù)傾倒了出來。
他說她是他的永無鄉(xiāng),是對此最好的比喻,因?yàn)樵谟罒o鄉(xiāng)里,彼得潘可以無掛無礙,做一輩子的美夢。
世界一片黑暗,夜色悄悄流淌,陳凌也思來想去著,不知何時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休息日免不了犯懶,加之睡得晚,翌日也是中午才醒。
迷迷糊糊間聽得敲門聲,她下意識以為是家里又水漫金山了,推了推陳凌也:“去看看是誰。”
陳凌也幾天沒睡好,難得有一晚安枕,嗓音朦朧:“別管了...再多睡會兒。”
“趕緊去,不知道是不是水淹樓下了。”再次推了一把。
兩人使喚來使喚去,最終陳凌也敗陣,無奈起身,趿拉著拖鞋去開了門,看到來人后,原本神游的狀態(tài)瞬時清醒。
鬧了這么一通,江半賴床的心思也沒了,伸了個懶腰,一把拉開窗簾,大片強(qiáng)烈的日光傾瀉而進(jìn),絢爛刺眼。
天氣倒是挺好的。
她撥弄著手腕的皮筋,剛想把頭發(fā)扎起來,就聽到陳凌也清澈透亮的嗓音:“江半,你媽?!?p> 略帶歧義的話語落在耳里,讓她有些窩火,怎么好端端的就罵人呢?
可等出了臥房,看到客廳里靜坐著的婦人后,她當(dāng)場石化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