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栩的人被放走,陳暮帶著侯栩準備回去。
城門校尉徐彬是張讓的人,與陳暮并排一起走,露出討好的笑容說:“陳司馬,此番出兵,我可是違背了每日值守命令,你看......”
陳暮笑著回應:“徐校尉的功績,我自當稟報給讓公,我想,這抗命之事,應當可以理解?!?p> 徐彬大喜:“那就多謝司馬了?!?p> “小事一樁,徐校尉。”
二人正交談間,遠處忽有人騎馬奔來,神色慌張,焦急萬分。
陳暮認出來,那人是張讓府邸的一個守衛(wèi)統(tǒng)領。
“陳司馬,不好了?!?p> 那人隔著老遠就大喊,舉止無措,像是出了大事。
等到了近前,陳暮平靜地道:“出了何事?”
“張監(jiān)事,他死了。”
那人滿頭大汗地回應。
張河是張讓的監(jiān)奴首領,其實就是管家一類的角色,漢朝稱之為監(jiān)事,意思是監(jiān)管家中事務的意思。
他的死對于別人來說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對于張讓來說,肯定是件天大的大事。
因為張河為人機警聰明,深得張讓信任,經(jīng)常會問他主意,是他的得力干將。
包括這次張讓命令張河跟著陳暮,說是協(xié)助,其實也是讓自己信任的人去監(jiān)視他的意味更濃一點。
現(xiàn)在突然死了,張讓還不知道會如何雷霆大怒。
“怎么回事?”
陳暮臉色一沉。
張河死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不死自己怎么忽悠張讓?
表面卻滿是一臉沉痛,緊鎖眉頭,問那人道:“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那人哭喪著臉:“張監(jiān)事追捕荀和趙恭,被人伏擊,人馬死傷慘重,唯有少郎跑了出來。等少郎叫了人馬,賊人已經(jīng)跑了,只找到了張監(jiān)事的尸首?!?p> 東漢稱自己主人家的公子不叫少爺,一般叫少郎或者郎君,張讓是太監(jiān)沒有兒子,只有個養(yǎng)子張奉,少郎指的就是他。
陳暮表情肅穆道:“張監(jiān)事雖死,萬幸侯栩已經(jīng)抓到了,還是先回張公府邸吧?!?p> “唯?!?p> 那人唯命是從。
眾人浩浩蕩蕩回城,先回到了東城糧倉。
之前出來的時候王鈞是一起過來的,但王鈞馬術(shù)不佳,只會慢悠悠地騎,而追趕敵人就得快馬,王鈞跟不上,自然只能在這邊等。
聽到張河死的消息,王鈞也是大吃一驚,不過好在又聽聞抓到了侯栩,至少算是完成了任務,心里總算有個安慰。
只是現(xiàn)在也不是寒暄的時候,二人匯合在一起,趕到了張讓的府邸。
進門之后,他們就看到外面的庭院中擺了張席子,上面用布蓋住,隱約能看出一個人形。
看來就是張河了。
張讓坐在大廳里,深鎖眉頭。
張河并不是宦官,而是他的族侄,平日張讓對他非常信任。
現(xiàn)在族侄忽然死了,對張讓是個不小的打擊。
“讓公,節(jié)哀?!?p> “節(jié)哀。”
陳暮和王鈞進去,向張讓拱手安慰。
張讓嘆了口氣,說道:“坐吧,是這孩子福薄,怨不得誰?!?p> 二人席地而坐,王鈞說道:“讓公雖失了張河,但萬幸的是子歸抓住了侯栩,解了讓公的心病。”
“哦?”
張讓眼睛一亮,問道:“在何處?”
陳暮答道:“已押入洛陽監(jiān)獄?!?p> 洛陽監(jiān)獄是東漢唯二的詔獄,原本還有魏郡詔獄和巨鹿詔獄,后來被光武帝裁撤,就只剩下洛陽獄和延尉獄。
詔獄雖然行使監(jiān)獄的職能,但關(guān)押的都是重刑犯人和高官犯人,守衛(wèi)遠比普通監(jiān)獄森嚴許多。
按照《后漢書·百官志五》記載,洛陽監(jiān)獄由司隸校尉、河南尹、洛陽令共同管理,三方職權(quán)覆蓋,光各自派去的獄丞、獄吏、牢監(jiān)就有一百余人,獄外還有大量獄卒把守,嚴密程度可見一斑。
像侯栩這樣僅次于馬元義的大反賊,足夠有資格被關(guān)入詔獄了。
聽到侯栩被抓進洛陽監(jiān)獄,張讓放心不少,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一趟吧。”
去這一趟做什么?
無外乎威脅侯栩面見天子之后,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只要將這次天子的疑慮打消掉,那么他張讓,又會是那個在大漢呼風喚雨的大宦官。
然而王鈞卻尷尬道:“讓公,人雖說是抓到了,可那批東西卻流落了出去,落到了一些對您心懷不軌之人手里?!?p> 張讓大驚失色:“什么?為什么你們抓到了侯栩,卻沒有拿到那批東西?”
陳暮解釋道:“張公,侯栩?qū)|西賣給了黨人。我們得到消息,兵分兩路,我去抓侯栩,張河去追黨人。可能是他輕敵大意,帶少了人手,中了埋伏身死,東西自然也拿不回來。”
“黨人?”
張讓十分費解道:“我與黨人素無仇怨,今年皇甫嵩上書要求解除黨禁,天子問我是否應允,我還幫了他們一把,他們怎么可能如此待我?”
為什么這么對你?
心里沒數(shù)?
陳暮心中冷笑。
張讓的確和黨人沒什么仇怨,因為第一次黨錮之禍是漢恒帝時候的大宦官侯覽趙津干的,那個時候張讓還只是個卑微的小黃門,站在候覽等人面前如嘍啰,根本沒有話語權(quán)。
后來漢靈帝即位,發(fā)生了第二次黨錮之禍,而這次的罪魁禍首則是王甫和曹節(jié),張讓此時雖然已經(jīng)發(fā)跡,升常侍,可依舊只是王甫曹節(jié)的跟班,沒有獲得權(quán)力。
而最后一次八年前因為曹鸞而發(fā)生的黨錮之禍,仍然是曹節(jié)做的好事,跟張讓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要是黨人恨上他,張讓豈不是比背鍋俠還冤?
但事實上張讓還是沒弄明白黨人是一群什么樣的人?
他們和現(xiàn)在的朝廷官吏一樣,原本都是朝廷的官吏。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們?yōu)槿苏?,作風硬朗,敢于和黑惡勢力做斗爭。
比如第一次黨錮之禍的起因,就是侯覽趙津的黨羽無視法律為非作歹,成瑨、翟超、劉質(zhì)、黃浮等朝廷官吏不畏權(quán)貴,處置了這批人,得罪了宦官集團。
包括八俊之首的李膺,也是處死了宦官黨羽,得罪了他們,造成了黨錮的開始。
而現(xiàn)在朝廷上下的官吏雖然也有這樣正直的人,但因為受到迫害,少了許多。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哪怕心里正義,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其他的大部分官吏則是庸庸碌碌,靠交錢買官度日。甚至連張溫這樣素有清名的兩朝元老,在漢靈帝將他遷為司空的時候,還找他要了升官錢,就可想而知現(xiàn)在的朝廷政治有多黑暗。
黨人求的是政治清明,他們才不管你以前有沒有幫過他們,只要你這個掌權(quán)的大宦官和侯覽趙津王甫曹節(jié)等人一樣玩弄權(quán)術(shù),禍亂朝政,他們一樣就要弄死你。
所以張讓雖然跟黨人們沒仇,可政治目標上卻天然對立,不找你張讓的麻煩,難道去找天子的麻煩?
畢竟現(xiàn)在的思想就是這樣,天子都是賢明的,為君者都是好的。只是一時受到宦官蒙蔽,做出了錯誤的舉動而已。
只要他們能夠清君側(cè),把宦官全都弄死,他們就能輔佐天子治理國家,勸阻天子走向正規(guī),那么從此政治清明,海晏河清,天下大吉。
從形式上來看,東漢末年的黨人和宦官之爭,頗有點像明末東林黨和宦官之爭。可惜的是人家東漢的黨人是貨真價實的君子,道德水準極高,而明末東林黨人嘛......
“黨人這么做,無非是想與張公談條件而已。他們才剛剛被赦免,一無政治積累,二無官場人脈,想要入仕,舉步維艱?!?p> 陳暮裝模作樣地分析道:“如今有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怎么可能會錯過?!?p> 聽了他的話,張讓冷笑一聲:“居然想要挾我,就怕他們沒那么長命。我立即吩咐下去,讓中都官、城門校、洛陽府衙所有兵馬出動,將這些人抓回來?!?p> 陳暮忙道:“張公,不可。”
“為何?”
張讓不解。
陳暮說道:“他們既然敢有此番動作,就說明早就想好了打算。你即便抓了人,把人殺了,東西還是找不到,過兩天如果證據(jù)擺在天子桌案前。到時候你這番舉動,無疑是坐實了欲蓋彌彰,到時加上證據(jù)兩相佐證,天子必然大怒,懷疑張公私通張角確鑿,引來禍端?!?p> 張讓細細思索,感覺陳暮說的有道理。
因為東西在黨人手里,黨禁才剛剛解除,無緣無故又抓捕黨人,這不是為了銷毀證據(jù)是什么?
天子不是傻瓜,他愛財,但江山和權(quán)力都沒了,上哪斂財去?
所以為非作歹可以,禍亂朝政也可以。
但要顛覆他的江山,漢靈帝才不管你是不是他最愛的太監(jiān),就算是他親爹,肯定也會砍了。
想到這里,張讓點點頭:“子歸說的是,我差點誤了大事?!?p> 陳暮笑道:“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既然有訴求,那就好好和他們談就是。只要東西拿到后,或者張公打消了天子的疑慮,重新攬上大權(quán),那么小小黨人,不過是跳梁小丑,不足為俱?!?p> “就怕他們貪得無厭?!?p> 張讓說出自己的擔憂。
陳暮自信滿滿地道:“我去與他們談就是,必然會談妥,不至于讓張公太為難。”
張讓大喜:“那就全托付給子歸了。”
“不過談判這種事情需要誠意,請張公下令把抓來的黨人釋放,讓他們把談判的消息帶回去?!?p> “這些事情你自己全權(quán)處理,不用詢問我。子歸做事,我是一萬個信任?!?p> “唯!”
陳暮恭敬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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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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