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以后,冬天一年比一年來的早。
一場大雪毫無預兆的在深夜襲來,天還沒亮的時候,安置營里已經(jīng)被雪花覆蓋,白茫茫的一片。
極遠處,模糊的視線盡頭,壁壘高墻東北面矗立的幾根巨型煙囪管開始冒出滾滾白煙。
這標志著59號壁壘供暖廠開始運轉(zhuǎn),在整個冬天,源源不斷的向壁壘居民們輸送暖氣。
而安置營里則是一片哀嚎。
流民們不得不冒著被野獸襲擊的危險,離開營地,在周邊撿拾一切能夠燒火取暖的東西。
這時候的安置營是一年中最干凈整潔的時候,一張紙一根樹枝都見不到,所有能當薪柴的東西都被流民們囤積起來。
大多數(shù)流民把所有能穿上的衣服全都穿在身上,那種破破爛爛的厚棉服在這種時候,就成了抵御嚴寒的寶貝。
流民們蜷縮在各自的窩棚里,除了撿拾薪柴,盡量減少外出活動,以免身體消耗大量熱量,從而讓肚子餓得更快。
寒冷的冬天是廢土最無情的季節(jié),無數(shù)的流民會被活生生凍死。
能夠支撐到來年天氣變暖,是每一個流民最大的心愿。
入冬前后,安置營度過了一段平靜時光。
狩獵隊正常外出打獵,以北方哨所為分界線,在距離安置營十公里范圍內(nèi)的黑狼、狍子、野獾什么的,幾乎被狩獵隊打光,最后都成了紅彤彤的鈔票,裝進了隊員們的口袋里。
不過最近黑狼活動頻繁,時而發(fā)現(xiàn)新的狼群蹤跡,賈應雄猜測,這可能跟荒野上污染者活動加劇有關。
野獸尋覓食物的同時,也要防備污染者和那些感染病毒變異的野獸,所以冬天污染者活躍的時候,會壓縮野獸的活動空間,它們會為了食物朝人類聚集地靠攏。
對于一個強大的狩獵隊來說,這就是豐收的時節(jié)。
方浩被當眾處死,讓所有隊員都意識到,狩獵隊立下的種種規(guī)矩絕對不是擺樣子開玩笑,特別是幾條禁令,那是萬萬不能觸碰的紅線。
至于方浩被處死的過程,也給隊員們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一個人的名字被所有隊員記住。
張行路。
一個以新人身份成為隊員的老獵手。
他那枯瘦的手握住一把手術刀,面容平靜的一刀刀從方浩身上割下,從這時候起,張行路的名字,在狩獵隊就等同于屠夫,魔鬼。
他代表了狩獵隊最殘酷的刑罰。
以至于賈應雄甚至有些后悔,把處置方浩這件事交給他,因為他的手段的確太過于殘忍和血腥,那種場面,賈應雄至今也不想去回憶。
不過一碼歸一碼,張行路的任務完成的不錯,賈應雄還是給他發(fā)了五百塊錢以示嘉獎。
之前試訓的那批新人里,賈應雄勉強挑出一批算作狩獵隊預備隊員,總?cè)藬?shù)加起來湊足35個,要是再多,就有濫竽充數(shù)的嫌疑。
賈應雄從雜貨店訂購一批棉服,當作福利給隊員們一人發(fā)一件,消息傳開,在營地引起不小轟動,羨煞那些眼巴巴干望著的流民。
雖然米月抱怨周老板賣的衣服款式難看質(zhì)量差,但實際上,安置營里能拿出一個月的收入,買一件棉衣過冬的流民不算多。
賈隊長發(fā)的這波福利,完全可以稱得上大手筆。
從荒野回來,越野車沾滿泥漿,車頂堆滿雪花,車身很臟,賈應雄沒有回家,開車直接來到倉庫。
已經(jīng)升任車輛管理處負責人的馬興慶親自接待賈應雄。
馬興慶安排工人把車子開進車間清洗,賈應雄抱著個脹鼓鼓的編織袋,跟在他后面進了一間狹窄凌亂的辦公室。
“15張黑狼皮,5只綠眼蜘蛛,2株蛇藤花幼苗,還有20對污染者的耳朵,你要的東西齊活了?!?p> 賈應雄抽著煙,看著馬興慶打開編織袋清點,有些古怪地笑道:“我說老馬,你要狼皮蜘蛛什么的我都能理解,這些東西雜貨店里也收,不過你要這堆耳朵我可就想不通了,難不成你也要搞什么科學研究?”
馬興慶清點完貨物,滿意地點點頭,看了賈應雄一眼,淡淡地說道:“壁壘里有的人就是喜歡收藏稀奇古怪的東西,特別是那些來自荒野上的稀罕玩意,拿到黑市上隨便安個噱頭,都能賣個好價錢?!?p> 賈應雄撇撇嘴,看來壁壘里那些不愁溫飽的家伙還是太清閑了。
馬興慶指著放在角落處的一堆東西說道:“這些是你要的物資,等會直接拿到車上去,別被人瞧見了?!?p> “放心,咱倆這事干了這么久,早就熟門熟路,不會出差錯的?!辟Z應雄笑呵呵的解開那幾只大口袋,里面裝了幾套質(zhì)量上佳的冬裝,從長筒革靴到手套帽子一應俱全。
賈應雄拿了頂圓溜溜的雷峰帽戴頭上,軟和又保暖,細膩的絨子摸上去光滑舒服。
“媽的,老周店里的貨跟這些比起來,狗屁都不是!”賈應雄罵罵咧咧,如今以安置營的消費水平算,他根本不差錢,只可惜有錢也買不到好貨。
馬興慶坐在辦公椅上,手指夾著香煙,煙霧繚繞,略帶一絲得意的笑道:“這些冬裝在壁壘里也是搶手貨,便攜式燃氣爐和壓縮燃氣罐更是管控物資,我也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搞到手。”
賈應雄又檢查一下別的東西,看了眼他嗤笑道:“行了老馬,少在這跟我訴苦。這幾個月你也沒少賺吧,咱倆合作互惠,誰也不吃虧?!?p> 馬興慶摘掉藍色的工人帽子,摸了摸寸頭嘿嘿笑了起來。
他何止沒少賺,簡直就是大賺。
狩獵隊越是豐收,他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那些稀罕的野獸和變異植物被他帶進壁壘,放到黑市可都是搶手貨。
他空手套白狼,賺的可都是全額利潤。
才兩個月下來,頂?shù)蒙纤哪旯べY。
如今,馬興慶家里已經(jīng)租了更大的房子,上繳媳婦的錢也多了不少,兒子也換了更好的小學。
連帶著,他孝敬倉庫上司的那份也豐厚了許多,這才在短短時間內(nèi),提拔到了車輛廠負責人的位置。
換做以前,馬興慶根本不敢想。
“全托賈隊長的洪福啊!”馬興慶越看越覺得賈應雄就是他的財神,想了想又從抽屜里拿出兩條好煙塞給他,這種好幾千塊一條的煙他都舍不得抽,準備拿去送給上司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賈應雄笑瞇瞇的順手接過塞進包里。
“說真的,上次強制征兵令那件事我也聽說了,嚇死我了,還以為賈隊長你要出事呢!”
馬興慶又殷勤的泡了杯咖啡,可惜賈應雄喝不慣這玩意,擰開一瓶牛奶咕咕喝了幾口。
“你是怕我出了事,沒人找你合作,斷了財源吧?”賈應雄舔了舔瓶蓋,瞥了他一眼嘲笑道。
馬興慶嘿嘿笑著也不否認,又說道:“賈隊長現(xiàn)在可是行政廳雇員,管委會副主任,哪里會出什么事!不過...我最近聽到一些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壞?!?p> “說來聽聽?!辟Z應雄來了些興趣,馬興慶是壁壘居民,又經(jīng)常進出壁壘,在倉庫上班,消息層面上來源還是比較廣的。
馬興慶想了想道:“最近壁壘的守衛(wèi)森嚴了不少,治安局的警探和軍隊士兵聯(lián)合巡邏,連我們倉庫工人上下班時,也要嚴格執(zhí)行身份審查。聽說,好像是黑魔會的墮落者在向59號壁壘靠近,讓壁壘高層管理者很緊張。軍方,似乎要派出人手接管安置營,直到威脅解除為止。”
“黑魔會?”賈應雄皺起眉頭,“那是什么?”
馬興慶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個邪惡組織,里面的成員大多具有超凡能力。黑魔會聲名狼藉,在夏族聯(lián)邦公民眼中,就是一個可怕的邪惡勢力?!?p> “這樣啊......”賈應雄哦了一聲,他還是頭次聽說這個名字。
馬興慶滿眼擔憂的低聲道:“我擔心,強尼背后的勢力,會趁這個機會找你麻煩?!?p> 馬興慶起初和賈應雄合作還不情不愿,這才過了幾個月,嘗到甜頭后,這下反倒是主動關心起他的安危來了。
賈應雄摩挲著下巴,冒出的一片青胡茬有些扎手。
他瞇起眼睛,忽地拍了拍馬興慶的肩膀:“你再幫我打聽打聽,軍方會派誰出面接管安置營?是不是上次姓袁的家伙!”
馬興慶眨眼愣了愣,對賈應雄的反應感到很奇怪。
他不僅不擔心,似乎...還有些隱隱的期待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