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拉著藿芝往前走，一面讓藿芝放寬心：“這都是什么小事？你害怕什么？你怎么這么膽?。磕闩露媚锸裁?？她不過是個孩子，況且你又不是正院里的人，三姑娘還小呢，更不能怎么著你，面上你哄著她，順著她，她一高興，這不就行了？”
藿芝笑笑，說自己一向是如此，尤其是跟了三姑娘后，就更加小心了，就怕自己伺候不好。
碧池笑笑，笑藿芝迂腐，真是塊木頭！什么都想不明白。
這照顧姑娘，本來就是一件閑差，怎么還這么小心？弄得自己跟捧了一個金蛋一樣。
照顧一個小孩子，需要多少心思？不過是別磕著碰著就行了。
姑娘要是想吃什么，就問廚房要，要是廚房沒有，就回姑娘沒有。
姑娘要是想玩什么，就陪她去玩。
只要將姑娘哄高興了，這差事就是完成的好。
要是姑娘不高興，這差事就是辦砸了。
藿芝便問碧池：“可二姑娘似乎不怎么高興啊。”
碧池笑笑說：“二姑娘一直都是這樣，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反正自從我伺候她開始，就一直是這樣，我都習(xí)慣了，索性不管了?！?p> 藿芝點點頭，明白了碧池的意思。
碧池任這份差事，不過是當(dāng)和尚撞鐘，且一日都撞不了三次。
碧池便又笑笑，說藿芝真是不會省事。
“要是你這么樣照顧姑娘的話，那沒等姑娘出閣，你自己倒先累死了。那用操那么多心？”
藿芝默然不語，被碧池拉進了屋子。
藿芝進屋后，就默默坐到椅子上，似是呆呆地在想心思。
碧池口里喊渴，端起茶壺來，就灌了半壺水下去，又拿起水果來吃。
看碧池如此得意、清閑的樣子，藿芝不禁冷眼打量。
心想碧池真是個不知事的，伺候了二姑娘這么久，竟然什么都沒看明白。
二姑娘這里未必是事情少，恐怕是二姑娘不放心她罷了。
藿芝跟著墨染來正院這兩日，留心觀察，越發(fā)覺得二姑娘在有些事情上，比大奶奶還要周全一些。
至于二姑娘的心思，藿芝實在是想不透，也看不明白。
既然二姑娘對自家姑娘是好意，那藿芝也就不再多想。
二姑娘使喚丫頭也好、料理她自己房里的事也罷，自成規(guī)章。
小小年紀(jì)，處事真是頗俱風(fēng)范。
看來府里下人們夸贊二姑娘的話，竟都不是虛言，不全然是為了巴結(jié)侯爺和呂氏說出來的。
藿芝又不禁在心里感慨，這二姑娘好厲害！
若是連二姑娘都這么厲害，那先前夭折了的大姑娘，該是什么樣子？
藿芝想若是大姑娘沒有夭折，此時也該是天真爛漫，或是和二姑娘一樣，很有才能了吧？
要是那樣，三姑娘也就多了一個姐姐，不至于每天悶在屋子里，低著頭呆想一陣，抬起頭呆想一陣，小小年紀(jì)竟都沒有活潑樣子了。
想自家姑娘，大概也是兄弟姊妹太少的緣故吧。
所以才會整日撲蝴蝶，再不就是在屋里繡蝴蝶，都沒別的有趣的事可做。
若是兄弟姊妹多一些，大家在一處玩笑，姑娘也就不覺得悶了吧。
侯府現(xiàn)今兒女最多的，便是大房。
現(xiàn)二房葛氏有孕，等葛氏順利生產(chǎn)后，二房子嗣的興旺程度，也就和大房一般無二了。
大房本有兩女一男，可惜大姑娘早夭。
不過這早夭的大姑娘，并不是呂氏所出，而是馮姨娘所出，是一個庶女。
但女子的才能，遠(yuǎn)不在嫡庶上。
從誰的肚子里爬出來是天定的，而才德品性，卻是后天教化之功。
從林墨染，林墨衡身上就可看出，天資靈慧固然重要，可后天教化，亦不可少。
而俱府里人一直悄悄地傳，說早夭的大姑娘，比如今的二姑娘更在上。
但因為呂氏是正房，馮姨娘又是那么潑辣瘋癲、不成體統(tǒng)，人們漸漸將大姑娘的事，壓在舌根底下了。
大姑娘是侯府孫輩中，第一個出生的孩子。
天生聰慧，模樣又生的好，一看就是美人，抓周時一手抓了筆，一手拿起了胭脂盒。
林伯賢大喜，說自己女兒，或有“上官婉兒”之才。
衡量天下，不失脂粉香氣，柔裝非柔腸，自有書墨香。
呂氏那時站在林伯賢身邊，聽林伯賢這樣說，再看看小小嬰兒的舉止動作，也跟著笑了。
旁邊的馮姨娘更是得意，一下便站到林伯賢身邊去，一抬手肘將呂氏擠了下去。
老太太在后面坐著，一下便板起了臉，不見了笑意。
呂氏倒是沒說什么，笑意僵在臉上，一句話也不再言語了。
大姑娘抓周是侯府熱鬧的喜事，一個姨娘上了臺面，于面上實在不好看。
老太太便借口姐兒餓了，讓人將大姑娘抱了下去，順便過來幾個嬤嬤，簇?fù)碇鴮ⅠT姨娘推到后面去了。
呂氏臉上更是不好看，尷尬地透出燥紅。
葛氏便趁機顯了身手，外面照應(yīng)著賓客各府夫人，里面又不忘進來問老太太的安。
呂氏剛一上前，就被葛氏擋了回來。
急得呂氏在原地打轉(zhuǎn)，卻插不進去手。
葛氏嘴角眉間都是笑，得意地頭上發(fā)髻都顫起來。
這次抓周過后，葛氏跟頻繁地往老太太的春僖堂去，言語之間露了挑撥，多多少少地說呂氏沒有才能，不會理事，更不能周全府中大小事情。
老太太知曉了葛氏的意思，知道葛氏想要管家權(quán)，只不挑明，也不露口風(fēng)。
葛氏看著老太天的臉色，定定心神，謹(jǐn)慎得不能再謹(jǐn)慎地說：“大嫂也該好好調(diào)理身子，如今馮姨娘都有了，可終究不是男孩，也不是嫡長孫?！?p> 老太太應(yīng)道：“嗯，你這也進府這么久了，也要想著替二房開枝散葉，你大哥日后要繼承爵位的，但二房也要子嗣繁盛才好。”
葛氏一下止住，扇子頓在手中。
花嬤嬤侍候在側(cè)，眼里忽有了笑意，往葛氏那邊看了看，轉(zhuǎn)身給老太太端了一杯茶上來。
葛氏訕訕的，手中扇子扇得要飛了一般，眼睛朝屋門那邊望著。
老太太并不說話，端起茶來，看著虛虛霧氣，又將茶盞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