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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

第十七章:執(zhí)事劉塔渾

王候從種田開始 兇猛的老狐貍 3330 2020-10-14 22:24:29

  當老店東告訴他,那些光滑平軟,褐色,帶著漂亮花紋的薄羊皮,竟然是羊皮紙的時候,他的好奇心萌發(fā)了,又成了風谷山驛那個小啞巴。

  “這居然是紙?多少錢一撘?”嗣昭眼睛放光。

  店東劉塔渾說道:“我們這里都是一幅一幅的賣,徑尺8百錢,尺二要1緡又80文,尺八要1緡750文,最大的有二尺六寸一幅,要5緡錢左右?!蹦羌一锿瑯幽抗庾谱疲⒅谜研厍暗氖旨?。

  嗣昭失聲叫道:“這也太貴了,若是用你這紙印一冊書,怕不要百緡錢,足夠在云州置一所宅院了?!?p>  劉塔渾說道:“這紙確實金貴些,但是羊皮紙防水防曬,防蟲蛀,防發(fā)霉,若是保護的好,可以留存千年,要這么想,這價錢就不算貴了?!?p>  嗣昭頭搖的像撥浪鼓,說道:“你這一張紙頂一群羊,實在是太貴了?!?p>  劉塔渾說道:“這當然不是尋常用途,在很多人看來,重要文件需要長久保存,就需要用這種羊皮紙了。比如說重要的生意契約,比如家譜,比如重要的山川輿圖。”

  嗣昭這才點點頭,說道:“明白了,你這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生意。。。不過我還是要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別家的羊皮紙是何等模樣?!?p>  劉塔渾笑道:“整個云州,只有我一家羊皮紙坊,云州所有紙鋪出售的羊皮紙,都是我劉記紙坊制造?!?p>  嗣昭大指一挑,贊道:“獨門手藝,果然厲害?!?p>  劉塔渾得意的說道:“不是我大言欺客,劉老太公的造紙絕技,聞名塞下15年了。”

  嗣昭心里一動,暗暗思量,15年?不正是了然從波斯回來的時間么?他回到塞下不久,云州西市就出現(xiàn)了一家羊皮紙坊,這是巧合么?

  他心里有事,隨意敷衍了兩句,就假意告辭離去。

  劉塔渾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客。。。且留步?!?p>  嗣昭轉(zhuǎn)過身來,疑惑的看著劉塔渾,紙商指著他胸前的十字架,問道:“這個東西,客從何處而來?”

  嗣昭微微一笑,說道:“是一位朋友所贈,莫非東家知道此物的來歷?”

  劉塔渾搖頭說道:“客此言不盡不實,此物。。。是一件極特殊的物什,對于很多人來說,就算萬個劉記紙坊,也不如這個十字架珍貴,如何會隨意相贈吶?又如何會堂而皇之,身配此物在鬧市閑逛吶?”

  嗣昭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問道:“如此說來,劉東家知道此物的來歷了?”

  劉塔渾卻不上嗣昭的套,含糊的說道:“我劉氏高祖,來自極西之地的安條克,多少知道一些此物的來歷,詳情卻是不知。既然此物對客并無用處,那開個價吧,老夫絕不還價。”

  嗣昭笑道:“我說了,這是友人所贈,如何能買賣圖利?你把小子當成什么人了?”

  劉塔渾臉色陰沉下來,低聲說道:“客若不知此物來歷,那就不是福報,而是招禍的根苗,客就不怕遭遇不測么?”

  嗣昭笑容不減,淡淡說道:“東家如何得知,小子不知此是何物吶?這是景教之物,小子的這位友人,就是都主教了然。小子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判官小鬼來找麻煩?!?p>  劉塔渾大驚失色,一把拉住嗣昭袍袖,緊張的說道:“能否請客到后堂敘話。”

  嗣昭緩緩抬起臂膀,輕輕扯開袍袖,淡淡說道:“翁翁請頭前帶路?!?p>  劉塔渾把嗣昭帶到后堂一間靜室,闔上了室門。

  嗣昭四下打量,靜室不大,窗牗向南,室內(nèi)倒不顯得陰暗。陳設(shè)簡單潔凈,胡床幾案而已,別致之處在于,墻角有一個小小茶龕,是烹茶之所,室門半開。

  這是一間茶室,一個絕色胡姬在茶龕之中向客人施了一禮,開始烹茶。

  劉塔渾輕嗣昭落座,說道:“這是老夫愛孫橘娘,客言語不必忌諱?!?p>  嗣昭坐在榻上,一言不發(fā),老紙商從容說道:“以老夫看來,郎君并不是本教兄弟,那十字架在郎君手中也是無用,反倒會被官府追查,給郎君和本教帶來無窮麻煩。

  老夫不是多事之人,并不想追問此物從何而來,只想收回此物,郎君開個條件吧,老夫無有不允。”

  嗣昭扭頭看了看劉橘娘,那女子用一個小小紅泥炭爐燒水,一邊清潔著茶具,她那么專心致志,爐火映著她雪白的臉龐,明亮的眼睛,精巧的鼻子,誘惑的朱唇,竟然讓他心跳加劇起來。

  劉塔渾顫聲說道:“如果郎君中意小女,現(xiàn)在就能攜去,就算是要這個紙坊,老夫也無有不允,15年經(jīng)營,多少也算個產(chǎn)業(yè)吧?!?p>  嗣昭目光轉(zhuǎn)到劉塔渾臉上,從胸前取下十字架,放在幾案上,說道:“小子不是貪得無厭之徒,了明大師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怎么會為難他的教友吶?貴教之物,原物奉還,只需要告訴我,總管列班是誰?”

  劉塔渾眉角突的一顫,久久無語,似乎在糾結(jié)掙扎。

  嗣昭繼續(xù)說道:“你大約也知曉了,了然殺死了明,和其他幾個景教會吏,這多半是因為我,因為我是沙陀王嗣昭,可以說了明大師是為我而死。

  了明大師臨終前,只跟我說了總管列班四個字。所以小子不憚艱危,不懼生死,孤身來到云州,不是因為王某天性好奇,是因為了明大師臨終心愿,如果我不查清楚,愧對了明大師在天之靈?!?p>  劉塔渾嘆道:“看來郎君也是一位正直之士,了明主教沒有看錯人,倘若不是因為你是沙陀王氏,我們本來可以成為兄弟,至少是慕道友。。。

  我不能告訴你總管列班是誰,因為這是本教秘密,除此之外,郎君一切要求,老夫無有不允,只要能把此物留下?!?p>  嗣昭冷笑一聲,說道:“你大約不知,我就是從興國禪林寺來的,你們的人正在追殺我,你就那么信任我?”

  劉塔渾說道:“只要是了明主教大人信任的人,我就信任?!?p>  嗣昭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長者,你跟小子說說塞下景教,為何起了紛爭,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讓我明白了明大師為何而死,此物立即奉還?!?p>  劉塔渾掙扎良久,終于說道:“本教制,內(nèi)部分為兩都,對外傳教者,稱宣教都,由都主教主之;內(nèi)部教務,稱教務都,由都總管主之。二者之間,又以都主教為尊,都總管有義務服從都主教。

  但是,都主教是由本教執(zhí)事選舉而出。這選舉事務,執(zhí)事的任命,又是由都總管安排。所以都總管的職權(quán)極重,若是軟弱些的都主教,就很容易被總管拿捏。”

  嗣昭冷笑道:“這位總管列班,大約是個厲害角色,那些死士,就是他在掌管吧。了明大師跟我說了一大套什么仁愛真理,其實都是謊言,你們暗中殺人的時候,怎么就不講仁愛了?最終這一套落到你們自己頭上。”

  劉塔渾搖頭道:“不是的,本教波斯總堂,和哈烈、撒馬兒汗、喀什格爾、艾馬力、納加夫5個都主教區(qū),都沒有護教吏。

  但是在大石教區(qū),官府和民間壓迫過于酷烈,若本教軟弱無能,全無護教武力,那就無法在這塞下生存。所以,都總管自作主張,設(shè)立了護教吏一職,選用忠誠勇武的教眾充任。

  都主教了明大師反對這么做,認為這不符合先知教義,紛爭就是這么來的。

  因為大部分教眾都是受了明主教感召入教,所以支持都主教的自然是多數(shù)。但是當年大秦屠教之慘烈,也嚇住了一些人,他們害怕犧牲,支持都總管的也不在少數(shù)。

  雖然支持都主教的是多數(shù),但支持都總管一派的,大多是有權(quán)勢的高官豪商,他們的態(tài)度,對本教存亡至關(guān)重要,迫不得已,了明主教做了讓步,但是把護教吏人數(shù)限制在50人,而且必須經(jīng)過都主教勘審,絕不能把武力交給莽漢和無賴,必須是信仰忠貞的敢死士。

  就這樣過了幾年,本教在暗中有了極大的發(fā)展,諸執(zhí)事認為,到了占據(jù)大同,真理普照的時候。但是來自朝廷的撒旦來到了云州,都總管認為,應該徹底除掉這個威脅,了明主教堅決反對。

  但是那些權(quán)勢教眾已經(jīng)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他們都站在都總管一邊,了明主教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最終發(fā)生了云中驛刺殺案。

  王郎君,你要明白,此案并不是了明主教的本意,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光明之教,是和平與仁愛,但帶來的卻是火與劍,這是大多數(shù)正直教眾沒有想到的?!?p>  嗣昭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也是執(zhí)事之一吧?!?p>  劉塔渾說道:“不錯,我和了明主教的看法一致,我們不該與沙陀王氏為敵,不該和任何人為敵,只有和平和仁愛能夠團結(jié)人,鼓舞人。

  可是云中驛刺殺案還是發(fā)生了,而且失敗了,了明大師希望借助這個教訓,整理教務,甚至解除都總管的職務。。。于是悲劇發(fā)生了?!?p>  劉塔渾一聲長貪,久久不語。

  嗣昭身子往前探了探,說道:“戕害了明大師的人,簡直是喪心病狂,不昭雪主教的冤屈,如何服人。我看你們的力量薄弱,若翁翁不嫌棄,沙陀王氏愿鼎力相助。”

  劉塔渾面色陰郁的說道:“正義,不在于力量多寡,而在于天尊庇佑。戕害兄弟,固然是罪惡,但是勾結(jié)教外,鏟除異己,同樣是罪惡,老夫是絕不會這么干的。

  當務之急,是選舉新的,強有力的都主教,制止住都總管的惡行。你手里的這個銅十字架,是來自波斯大教長的賜予,也是大石都主教權(quán)力的象征。

  沒有此物,就不會有執(zhí)事選舉,也不會有新的都主教,也就沒有人可以制止都總管的暴行。如今,郎君知道此物為何重如泰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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