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上海灘。
我站在沈公館的朱漆大門前，看著門楣上斑駁的雕花，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悸。沈家是上海灘有名的望族，祖上曾是清朝的封疆大吏，如今更是掌控著上海灘大半的金融命脈。
開門的是個老嬤嬤，她上下打量著我：“你就是新來的繡娘？“
我點(diǎn)點(diǎn)頭，遞上推薦信。老嬤嬤接過信，卻沒有看，而是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喃喃道：“像，真像...“
“像什么？“我問。
老嬤嬤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跟我來吧?！?p> 我跟著她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后院的一間繡房。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霉味撲面而來。陽光從雕花窗欞間漏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你的房間，“老嬤嬤說，“隔壁就是繡房。沈小姐的嫁衣就交給你了?！?p> 我這才知道，沈家小姐下月就要出嫁，嫁衣卻遲遲沒有完工。原來的繡娘突然病倒，這才臨時找了我來。
“記住，“老嬤嬤臨走前說，“晚上不要出門，尤其是子時以后?！?p> 我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卻有些不安。這宅子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收拾好房間，我來到隔壁的繡房。推開門，一件未完工的嫁衣映入眼簾。那是一件大紅色的旗袍，上面繡著精美的桃花圖案。我伸手撫摸繡面，突然感覺指尖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指尖滲出一滴血珠，正好滴在桃花的花蕊上。我慌忙用帕子擦拭，卻發(fā)現(xiàn)那滴血已經(jīng)滲進(jìn)了繡線，消失不見。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我穿著那件嫁衣，站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鏡子里映出我的臉，卻不是我，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她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
我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天還沒亮。月光從窗欞間漏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正要翻身繼續(xù)睡，突然聽見隔壁繡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仔細(xì)聆聽。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繡花，針線穿過布料的聲音清晰可聞。
可是這么晚了，誰會...
我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來到繡房門口。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燭光。我推開門，看見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背對著我，正在繡花。
“誰？“我顫抖著問。
女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我看見了她的臉——正是我夢里的那個女子。她的手里拿著一根繡花針，針尖上沾著鮮血。
“你終于來了，“她微笑著說，“我等你好久了...“
我尖叫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柜子上的銅鏡掉了下來，摔得粉碎。等我再抬頭時，繡房里空無一人，只有那件嫁衣靜靜地掛在衣架上，桃花的花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老嬤嬤，問她沈家是否有個穿嫁衣的女子。
老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你看見她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把昨晚的事說了。老嬤嬤聽完，長嘆一聲：“那是沈家的小姐，沈月華?！?p> “可是沈小姐不是要出嫁了嗎？“我困惑地問。
“那是現(xiàn)在的沈小姐，“老嬤嬤壓低聲音，“你看見的，是二十年前的沈小姐?！?p> 我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二十年前？“
老嬤嬤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小聲說：“二十年前，沈小姐也有一件嫁衣。那件嫁衣是她親手繡的，繡了整整一年?？墒蔷驮诔黾耷耙惶焱砩?，她突然失蹤了。第二天，人們在繡房里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穿著那件嫁衣，手里還拿著繡花針...“
我感覺一陣眩暈：“她是...自殺的？“
老嬤嬤搖搖頭：“沒人知道。但是從那以后，每到晚上，繡房里就會傳出繡花的聲音。有人說，是沈小姐的魂魄還在繡那件永遠(yuǎn)完不成的嫁衣...“
我看向繡房的方向，突然明白了老嬤嬤為什么說“像“。我和沈月華，長得太像了。
那天晚上，我又聽見了繡花的聲音。這次我沒有害怕，而是推開了繡房的門。
沈月華坐在繡架前，背對著我。她的手里拿著繡花針，針尖上沾著鮮血。
“為什么要自殺？“我輕聲問。
她停下手中的針線，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這次我看清了她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眼神卻格外溫柔。
“我沒有自殺，“她說，“我是被...“
話沒說完，她的身影突然開始消散。我伸手想抓住她，卻只抓住了一縷青煙。
第二天，我在繡房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暗格。暗格里藏著一本日記，是沈月華的。
我翻開日記，最后一頁寫著：“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要?dú)⑽?。但是我不怕，因?yàn)槲乙呀?jīng)把真相繡進(jìn)了嫁衣里...“
我看向那件未完工的嫁衣，突然明白了什么。桃花的花蕊，那滴血...
我翻開那本泛黃的日記，指尖觸碰到封面上干涸的血跡，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月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jìn)來，在日記的封面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
“民國十三年，三月初三。今日在舞會上遇見了崔燕琦，她看我的眼神讓我不寒而栗...“
我猛地合上日記，心跳如鼓。崔燕琦？那個上海灘有名的交際花？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沈月華的日記里？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燭火搖曳。我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像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你在看什么？“
我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過身。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站在門口，她有著一張艷麗的臉，眉眼間卻帶著化不開的陰郁。是崔燕琦。
“我...我在整理書房。“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崔燕琦輕笑一聲，款款走進(jìn)來。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你知道嗎？“她在我面前站定，伸手撫過書架上的灰塵，“二十年前，這里也有一位家庭教師。她和你一樣，喜歡翻看別人的日記?！?p> 我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后來呢？“
“后來？“崔燕琦的笑容突然變得猙獰，“后來她死了。死得很慘，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p> 我倒吸一口冷氣，手中的日記差點(diǎn)掉在地上。
“你知道沈月華是怎么死的嗎？“崔燕琦湊近我，我能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香水味，“她是被活活燒死的。就在這個書房里?！?p> 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書架。一本厚重的書掉了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崔燕琦彎腰撿起那本書，輕輕撫摸著封面：“這是沈月華最喜歡的詩集。她總是說，詩里的愛情最動人?？上О?，她到死都沒能明白，愛情是最致命的毒藥?！?p> 我感覺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我看見沈月華坐在書桌前，正在寫日記。突然，書房的門被推開，崔燕琦走了進(jìn)來...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沈月華的聲音充滿痛苦，“我把你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
“朋友？“崔燕琦冷笑，“你搶走了我最愛的人，還說什么朋友？“
“我沒有...“
“閉嘴！“崔燕琦突然尖叫起來，“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為了他，我甘愿變成吸血鬼?？墒撬麉s愛上了你，一個人類！“
我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等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書房中央。崔燕琦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那本日記還在地上。
我顫抖著撿起日記，翻開下一頁：
“民國十三年，五月初五。崔燕琦告訴我一個可怕的秘密。她說她愛上了沈家大少爺，為了他甘愿變成吸血鬼?？墒谴笊贍攨s愛上了我...“
突然，我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我跑到窗邊，看見崔燕琦正站在院子里，她的手里拿著一把火把。
“沈月華！“她對著書房的方向大喊，“你以為死了就能解脫嗎？我要讓你永遠(yuǎn)困在這里，永遠(yuǎn)！“
我感覺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就在這時，我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轉(zhuǎn)身一看，是沈月華。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格外溫柔。
“幫我，“她說，“幫我找到那本日記的最后一頁。只有找到它，我才能安息?！?p> 我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說話，突然聽見樓下傳來崔燕琦的尖叫聲。我跑到窗邊，看見她正被一群黑衣人圍住。
“你們干什么？“崔燕琦尖叫，“我是崔家大小姐！“
“抱歉，崔小姐?！盀槭椎暮谝氯苏f，“沈老爺有令，請您離開沈公館?！?p> 我看著崔燕琦被拖走，心里卻沒有一絲快意。我知道，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