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榻上,李仲林殊無困意,眼前一直晃動著沈沁的影子。
脫韁的思緒像一萬匹野馬,在腦海中奔騰撒歡。
剛才是不是忘了說晚安,現(xiàn)在去補上還來得及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該不會是在記恨我退婚,報復玩弄我的感情吧……這種事情我真沒經(jīng)驗啊,該找誰請教一下……二郎會不會笑話我,而且他自己還是只單身狗,也給不了什么建議……
李仲林胡亂地想著,直到墻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是一墻之隔的李二郎。
墻的對面?zhèn)鱽砟:穆曇簦骸按蟾纾藳]?”
李仲林沒好氣地說道:“睡著了?!?p> 聲音沒有再響起。
過了一會,秀美如畫的李二郎穿著白色單衣,抱著被子推門而入。
臥槽,剛怎么進屋的,竟忘了鎖門……李仲林突然有些慌,忙往床內側縮了縮。
他斟酌著用詞,顫聲道:“二郎,你想干什么……大哥不喜歡和人同塌而眠的……”
李二郎一怔:“我也不是很喜歡……”
“那你抱著被子是……”李仲林依然沒有放松警惕,心中狂叫:我們只是純潔的親兄弟啊,二郎!
李二郎的俊臉突然一紅,嚇得李仲林心跳慢了半拍。
“我……怕冷……”李二郎略顯尷尬地解釋,然后用被子將自己裹成粽子,在床前的椅上坐下。
哦,那沒事了。李仲林松了口氣。
片刻后,他開始向二弟講述今天的經(jīng)過。李二郎做出側耳傾聽的姿態(tài),不時發(fā)出“嗯”和“哦”的附和聲,但眼神卻飄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來我房間,到底想干嘛……
李仲林察覺二弟的心不在焉,心中頓生疑問,他耐著性子講完,問道:“事情經(jīng)過就是這樣,你有什么想說的?”
李二郎猶豫了一下,說道:“大哥,你是不是在埋怨爹套路你進靖安司?”
套路我的,不是爹和你兩個人么……
李仲林心中吐槽著,目光灼灼,直視二弟的眼睛。
李二郎心虛地避開視線,說道:“其實,爹真的是為你好,我先前說的并非是假話。小皇子一案牽扯宮闈,誰也不敢說會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所以爹才想辦法給你弄了個靖安司的身份護身……”
李仲林皺眉道:“你也牽扯進來了?!?p> “我是書院士子,只要沒有作奸犯科,朝廷不會要我的腦袋?!?p> “我也是,我還是夫子老師的六弟子?!?p> 李二郎眼神復雜地看著大哥,一針見血地指出:“可你修煉不出浩然正氣,就不算真正的儒門弟子,書院雖然向來護短,但也沒有理由為一個并非同門的人,和朝廷死磕?!?p> 李仲林啞口無言。
我知道自己是學渣,但書院也不用這么現(xiàn)實吧……
李二郎繼續(xù)說道:“況且你現(xiàn)在還在考察期,如果夫子知道你不能修行儒門功法,入不了門,你覺得他還會收你嗎?”
李仲林冷汗潺潺,他想反駁,卻無從開口。
是啊,換了我是夫子,也沒有繼續(xù)收徒的理由……
“是我把大哥的修行問題告訴爹的,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李二郎一臉認真地說道,“爹雖然是碌碌庸才,但為了在這案子中保住大哥的性命,確實費了大量心力?!?p> 李仲林微微一笑。
我又不傻,能不理解爹的一片好心么?我只是看不慣他得意洋洋的樣子……
“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并沒有怪爹?!?p> “我相信大哥。”李二郎矜持地頷首,然后遲疑地說道:“那什么,剛才我沒有聽清大哥今天辦案的經(jīng)過,可否再給我重講一遍?”
李仲林:“呵呵?!庇帽蛔用勺☆^,裝死。
……
日上三竿,李仲林才霍然驚醒。
昨夜終究是沒有敵得過李二朗的軟磨硬纏,又復述了一遍在賀府的辦案經(jīng)過。
然后,將二郎趕出房間,反鎖房門,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個夢,恍惚間有人對他指指點點,還說了什么,可惜睜開眼就忘之腦后,只依稀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著鏡子,穿好靖安司的制服,望著鏡中英姿勃發(fā)的陽光青年,李仲林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沒有二郎那般秀美,但本官也是個英俊男兒,果然是人靠衣裝……呸!關衣服什么事情……
提起佩刀出門,然后腳下生根地站在庭院中,忍不住看向東廂房,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不出意料地看到沈老爺?shù)某裟槒拈T內浮現(xiàn)。
李仲林擠出一個訕訕的笑容,抬腳離去。
他先去了閣樓,向上官們請示外出。
“回書院?”白大人從堆起的案牘中抬頭,詫異道,“這案子和書院有什么關系?”
“昨天尤大人曾說,賀銘中的法術可能是狐妖的‘佳期如夢’,卑職恰好有妖族好友正借住在書院,因此想去討教一番,看是否能找出什么新的線索?!?p> “嗯,那就去吧。”白大人頷首同意,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經(jīng)意地說道,“讓范賢陪你一起去。”
過了片刻,白大人又抬起頭,疑惑道:“還有事?”
李仲林尷尬道:“那什么……卑職是小旗,不知道哪位總旗是卑職上官……”
白大人說道:“靖安司沒有繡衣衛(wèi)那么多破規(guī)矩,人手也有限,分不了那么細……這樣吧,你就跟著左丘左千戶吧。”
側面的長案后站起一位身材魁梧的官員,神情嚴肅,不拘言笑,向李仲林點頭示意。
李仲林一眼認出是當日參與審問自己的那位“左大人”,忙向頂頭上司拱手行禮。
“本官對下屬只有一個要求,用心做事。”左千戶目光含電地掃了一眼李仲林,淡淡說道。
言下之意,只要聽話,其它的都不太管嘍?
李仲林一面揣摩著話中隱意,一面做出洗耳恭聽狀,說道:“是,大人。”
左丘滿意地點點頭,臉色和緩下來:“靖安司都是自家兄弟,不興什么大人小人,以后就叫老大便好。”
“好的,老大?!?p> “范賢也是我的下屬,你們好好相處,去吧。”
李仲林點點頭,轉身走出閣樓。
左丘目送新下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拂袖關上門,啟動屏蔽偵聽的陣法,這才轉頭看向白大人,輕聲問道:“大小姐,要不要安排一名六品武者保護公子?”
白大人的身形泛起漣漪,光影變幻,露出紅迎郡主的面目。
郡主隨手從空氣中拈出一面鏡子,看了看鏡中的倒影,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說道:“不用。一個小旗,身邊跟著個六品武者,落到有心人眼里,會過于惹眼。范賢是七品,屈居小旗的原因人盡皆知,最為合適?!?p> “是?!弊笄鸬皖^應道。
紅迎郡主的蔥指從面前拂過,變出一張遮住全臉的面具。
“大小姐,您要出去?”
郡主無奈的聲音從面具后傳來:“有個麻煩的家伙找我,不好回絕,哎,我就是辛苦的命……對了,景王問起來,就說我出去游玩了?!?p> 下一秒,郡主的身形化為裊裊清煙,消散在斗室中。
左丘面無表情地回到案后坐下,繼續(xù)俯首在案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