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銘對尉遲蒼的話置若罔聞。
他怔怔地看著木偶,眼中的死灰漸漸復燃。
“怎么會是這樣……我明明親手藏好的……”賀銘如同夢囈般喃喃道,逐漸轉變?yōu)樗览锾由目裣?,“原來是假的,假的!?p> 他含恨看向尉遲蒼,癲狂地大笑:“本官沒有害死小殿下!本官是無辜的!哈哈,哈哈哈……”
尉遲蒼皺眉。
明知道賀銘在裝瘋賣傻,但仍然有些棘手。
文官們向來喜歡抱團。雖然內部山頭林立,不同黨派之間斗得死去活來,但面對繡衣衛(wèi)這個文官的天敵時,向來都是一致對外。所以,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就不能動六部的侍郎,不然就會被文官們群起而攻之。
繡衣衛(wèi)雖然不怕,但是被一群蒼蠅成天狂轟亂炸,就很麻煩。
演技浮夸,表情用力過猛,差評……李仲林不屑地評價賀銘的表演,內心吐槽。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好在李仲林早有準備。
他轉頭看向景王,從袖中取出一沓記錄,低聲道:“王爺,卑職先前從賀府下人的口中得知……”
景王接過記錄,翻看了幾頁,眼中發(fā)出精光。
尉遲蒼陰沉著臉,盯著賀銘裝瘋賣傻,眼神捉摸不定。
這時,人群中走出幾位靖安司官差,二話不說將賀銘押住。
“混賬,本官無罪,放開我!”賀銘狂怒掙扎,可惜他是純粹的文官,不修神通,在武夫的手下如同一只弱雞。
景王站了出來,冷笑著將一沓紙丟到賀銘臉上。
“無罪?私通兒媳,被兒子發(fā)現(xiàn)后又攛掇他殺人滅口,好一個禮部侍郎,禮教表率!”
話音未落,無數(shù)道難以置信的目光刷地集中到賀銘身上。禮部侍郎扒灰,還教唆兒子殺人滅口,這是神都今年來最大的瓜。
賀銘耳邊“轟”地一聲,如同驚雷炸開。他無力的張了張口,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癱軟下去。
賀侍郎的依仗是文官集團,文官集團高舉道德武器,如同不敗金身,無往不利,但同樣也是一道紅線。一個文官,可以貪贓枉法,可以昏庸腐敗,但絕不能有道德瑕疵。否則,就會被整個群體拋棄。
賀銘的所作作為,足以被盯上史書的恥辱柱了。
所以,不會有同僚保他,相反,還會狠狠唾上一口。
這次,他徹底涼了。
……
景王看向尉遲都督,眼中藏著一絲得意。
尉遲蒼微微頷首:“多謝王爺相助。既然賀銘已經是代罪之身,這就好辦了?!?p> 他回頭看了部下一眼。
立刻,有名千戶上前,一掌拍暈賀銘,取出一個奇形怪狀的器物,如同八爪魚一般扣在賀銘頭上。
白大人不知何時靠近李仲林的身旁,見他不認識那器物,便搖著折扇解釋道:“吐真陣,方士塔模仿儒門真言的吐真效果來煉制的法陣,但很容易把人弄瘋掉,所以非罪人不能使用?!?p> 千戶啟動了吐真陣。
賀銘立刻醒了過來,雙目暴突,面容充血,根根青筋暴起,但他的表情麻木,似乎感覺不到自身的異常。
“小殿下到底是是死是活?現(xiàn)在何處?”尉遲蒼問道。
吐真陣上符文流轉,迫使賀銘說出真話。
然而和他先前交代的并無差別,孟家派人將小皇子暗中送到賀府,小皇子在賀府不知怎么就感染了急病,還沒來得及看大夫,就一命嗚呼。賀銘夫婦驚恐萬分,只能悄悄掩藏尸體,假裝皇子失蹤。
“從發(fā)病到死,有多長時間?”
賀銘說道:“不到兩天,就在臨安公主府詩會過后,小皇子開始犯的病?!?p> “什么癥狀?”尉遲蒼追問。
賀銘突然頓住,遲疑地說道:“我不知道……”
尉遲蒼沉聲道:“為什么不知道?”
“我……我知道小皇子病了,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癥狀……”賀銘僵硬地說道,口鼻開始流血。
“大人,他快撐不住了!”千戶緊張地提醒。
尉遲蒼沉思片刻,繼續(xù)問道:“什么人送來的?是男是女,幾個人?”
他隱約感到,似乎觸到了某個關鍵點,但一時又無法明了。
“只有一個女人,她說是孟貴妃的侍女?!辟R銘說完,頭一歪,暈厥過去。吐真陣的爪子松開,掉了下來。
尉遲蒼失望地擺擺手,讓人將賀銘抬走。
他看向景王,問道:“王爺可有什么想法?”
“暫時還沒有。”景王搖了搖頭,理直氣壯地答道。
尉遲蒼深深看了景王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夜色已深,本官就先告辭了?!蔽具t蒼對景王打了個招呼,領著繡衣衛(wèi)呼啦啦離去。
走出賀府門外后,先前那名千戶低聲問道:“大人,賀銘昏迷不醒,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回去提審賀府其他人。另外,讓我們的人盯緊靖安司?!?p> “大人放心,已經安排內線盯著景王、白同知還有李中郎將等人?!?p> 尉遲蒼沉吟道:“再加一人,方才景王身邊那個小旗。天亮前,我要看到他的所有資料?!?p> ……
這一邊,景王看向白大人,囑咐道:“繡衣衛(wèi)把賀銘帶走了,讓我們的內線盯緊他們,別讓他們搶在我們前面。”
白同知點點頭,扭頭看向扮成普通官差,全程躲在人群中打醬油的李景年。
“怎么樣?剛才繡衣衛(wèi)的人有沒有什么異常?”
李景年搖搖頭。
為了防止繡衣衛(wèi)的人使詐,他一直暗中觀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之處。
白大人便要帶人離去。
走出幾步,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站在原地沒動的李仲林,投以疑問的目光。
李仲林猶豫片刻,說道:“我想去藏小皇子的那間房間看看。”
賀府都被繡衣衛(wèi)掘地三尺了,還能有什么線索……年輕人光有干勁是不行的,還得有眼力勁啊。就算你爹是中郎將,可也只是靖安司第三號人物,沒看見王爺和白大人都有些乏了么?
其他的官差們很好地控制了面部表情,心中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然后他們就聽見王爺和白大人同時說道:
“好,本王同去?!?p> “行,那就去看看?!?p> 官差們面無表情,心中淚流滿面。
人和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呵……
……
賀府某處房間。
李仲林沒有翻找,而是在空氣中東嗅嗅,西聞聞。
官差們疑惑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李仲林心無旁騖,很快察覺到一絲腐臭味。他順著氣味,走到房間角落里的一扇窗前,推開窗欞,外面是后院的花園。
李仲林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地面,臉上露出了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