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看著李仲林,笑吟吟道:“李墨君,有人說你是寧康詩魁,也有人說你是正人君子,但依我看,你是個聰明人。”
這個開場白,是要先禮后兵?
爹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避嫌?
李仲林心思電轉(zhuǎn),不卑不亢地答道:“其實,在下只是天心書院的一個普通讀書人?!?p> 點出書院,是想告訴對方,咱也是有組織的人。既使對方有所忌憚,同時也是試探。
“讀書人……”白衣人微微一笑,用折扇點了點李仲林,“負(fù)心多是讀書人,所以,你還是個薄情寡義的小人?!?p> 對方似乎對讀書人沒什么好感,嗯,并不知道我是夫子的萌新小弟子,看來老爹沒有透露此事。
說明問題不大,不需要拋出這個身份。
想通此節(jié),李仲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不過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勉強可以配合一下靖安司的工作,前提是對方不要太過分。
白衣人咄咄逼人地盯著李仲林,鄙夷道:“攀上了劍宮的天才女劍修,就拋棄了青梅竹馬的民女,哼!果然是讀書人!”
李仲林瞪大眼睛。
大哥,你和讀書人有仇么?你們叫我來,難道不是要調(diào)查小皇子被拐騙的案子?
左邊那位不茍言笑的官員看不下去了,連連咳嗽。
白衣人轉(zhuǎn)過頭去,不滿道:“怎的,左大人對我有意見?”
左大人低眉順眼道:“卑職不敢。只是大人說的似乎與案情無關(guān)……”
“你在教我做事?”
左大人不說話了。
懟完左大人,白衣人重新看向李仲林。
“本月十五的下午,你在內(nèi)城商業(yè)區(qū)解救了一名被拐的幼兒,對嗎?”
“是?!?p> “說說詳細(xì)經(jīng)過,不要隱瞞。記住,是不要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隱瞞,否則……”白衣人深深地看了李仲林一眼。
李仲林如實地將當(dāng)時的經(jīng)過詳細(xì)復(fù)述了一遍。
左大人提筆疾書,逐條記錄在案。
“你只看了一眼,就認(rèn)定那老婦是拐子?”白衣人狐疑道,“憑什么這般肯定?”
李仲林在心中默默答道,當(dāng)然是因為信息爆炸的優(yōu)勢。
前世的我看過無數(shù)新聞、視頻,網(wǎng)絡(luò)上對人販子的案例、手法等描述多不勝數(shù),每起拐賣兒童的案件都引起鋪天蓋地的社會關(guān)注,比如梅姐之流……
但這個答案,無法直接拿出來作答。
李仲林想了想,反問道:“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子,帶著穿著華貴的幼兒,這本身就是件很顯眼的怪事吧?”
白衣人略一思忖,頷首道:“言之有理?!?p> “但,依然洗清不了你的嫌疑,有可能你和那老婦是同伙,故意演了這么一出?!?p> 李二郎忍不住插話,義憤填膺:“我大哥好心救了孩子,怎么就成同伙?這樣做,動機何在?”
李仲林欣慰地看了眼二弟。
有進步啊,老弟,知道動機這個詞了。不過,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這點,當(dāng)日那老太婆確實疑點太多,光天化日,堂而皇之,不加任何掩飾,哪怕是給小皇子換套衣衫。
簡直就像是恨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一般!
白衣人似笑非笑,說道:“你不是個聰明人嗎?猜猜看?!?p> 看見對方的表情,李仲林心中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記得爹說過,那老婦很可能是七品高手,殺人手法疑似是后族陸家的秋水劍法……
出現(xiàn)在商業(yè)區(qū),是因為出入者多是達官貴人,更可能被人認(rèn)出小皇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故意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報官……認(rèn)出小皇子……小皇子送回……宮中?
宮中!
李仲林的臉?biāo)⒌匕琢?,渾身一寸寸冰涼?p> 這是個局,目標(biāo)是宮中的貴人!
難怪要用秋水劍法殺人,布局者是在劍指皇后!
所以白衣人在懷疑我是同伙……
所以老爹才沒有出現(xiàn)……
白衣人如愿以償?shù)匦蕾p著李仲林臉上的驚駭之色,笑道:“猜到什么了?”
李仲林感到一陣口干舌燥,額頭沁出豆大的汗滴,小聲問道:“這事,和陸皇后有關(guān)?還有,孟貴妃?”
白衣人眉梢挑了挑,露出欣賞的笑容。
“不錯,但你只猜到了一半。”
隨著白衣人的講述,李仲林和李二郎的嘴一點點張大,汗流浹背。
“小皇子,是假的?”李二郎竭力保持著讀書人的風(fēng)度,但微微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主人內(nèi)心的緊張。
白衣人糾正道:“是賀侍郎這樣認(rèn)為?!?p> 賀侍郎!
李仲林的目光轉(zhuǎn)冷,將此人記在心里。
“好吧,該問的問完了。兩位下去好好修息,這幾日就住在靖安司。”白衣人搖著扇子道。
李二郎驚怒道:“你要扣留我們?”
“俊彥!”李仲林制止住二弟。
這十天里,還是不要離開靖安司為好,起碼有爹在。
白衣人說的很明白,繡衣衛(wèi)也在追查此案,他們想必不會像靖安司今天這般客氣。
對了,始作俑者的賀侍郎,就在繡衣衛(wèi)的天牢里……
李仲林一邊在腦中轉(zhuǎn)著許多念頭,一邊禮貌地向白衣人告辭。
白衣人拍了拍手,一名官差推門而入,拱手道:“兩位士子,請隨我來?!?p> “對了,泰和昌的東家一家因為與本案有關(guān),也被我請來了?!卑滓氯诵Σ[瞇地?fù)]手,看似無意地說道,“如果李士子想起什么,可以隨時來找我?!?p> 李仲林的腳步一滯,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臨出門前,李仲林瞥了眼右邊那位全程保持沉默的官員,猜測他會不會叫“右大人”。
……
領(lǐng)路的官差很和氣,將李仲林兄弟倆引到一處小院,門口守著幾名官差。
“兩位公子可以住在西廂房,東廂房已經(jīng)有人住下了。在下姓范,是靖安司小旗,兩位若是有事,就吩咐守衛(wèi)去找我?!惫俨钚Σ[瞇地說道,又悄聲道,“住在靖安司,也是對兩位的保護,晚些時候中郎將大人會過來?!?p> “多謝范大哥?!?p> “唉喲,都是自己人,何須客氣!”
范官差同守衛(wèi)辦完交接,心情不錯地離去了。
李仲林推開門,走進小院,正巧與站在院中的一位富態(tài)中年人四目相對。
中年人一怔,繼而勃然大怒:“混賬東西,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李仲林瞠目結(jié)舌,訥訥道:“岳……沈、沈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