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劍修們默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書院二師兄與陸師姐一同布下隔音的屏障,然后屏障內四位大佬圍上某九品小老弟,開始上演啞劇。
驕傲的劍修們,突然發(fā)現自己變成了背景板,就很挫敗,還很傷自尊。
但同劍器比起來,自尊算什么?能當飯吃么?
況且外面被戒律弟子圍得水泄不通,得,繼續(xù)安心做個吃瓜群眾吧。
屏障內。
應泗滿臉煞氣,威脅九品小老弟:“你說已經找到兇手了,可敢以人頭擔保?若是胡說,信不信我一劍斬之!”
然后二師兄就站到李仲林身前,冷冷看向應泗。
劍修的頭腦真是簡單粗暴……李仲林撇撇嘴,不過這位陸師姐倒是挺聰慧,莫非劍氣對男女劍修的加成方式不一樣?
何無涯眼睛一轉,勸道:“既然李兄弟已經有思路了,不妨讓他說說看?!?p> 他心里想得卻是:這小書生既不是大理寺的偵緝司,又不是大內繡衣衛(wèi),懂什么破案,裝吧你就!
且讓你先得意片刻,待會看我怎么戳穿你得胡吹大氣,教你從此沒臉再出現在劍宮,省得陸師妹……
哎,師妹還是太年輕,不懂男人還是師兄這般成熟穩(wěn)重型的好!
李仲林知道,該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他整理好思路,深吸一口氣,先拋出一個問題:“諸位師兄,既然這鞋鋪滅門案的兇手是劍修高手,那么你們覺得此人的修為是幾品?”
書院二師兄與劍宮三位高品劍修面面相覷。
他們一直陷在“兇手是或不是劍宮弟子”的爭論中,還沒來得及往別處想。
但能修成六品、五品的沒有一個愚鈍之輩,一經點撥,立刻意識到某些微妙之處。
應泗摩挲著劍柄,似乎熟悉的握劍感能幫助他思考。
“即使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顱骨的硬度也不低,能以劍尖刺穿受害者的眉骨,兇手至少也是入品的劍手,但品級不會太高,介于八品與九品之間。因為七品以上的劍客已經可以做到劍氣外放,能隔空入腦,殺人于無形。”
何無涯摸了摸下巴:“有沒有可能是高品劍修故意降低修為做的?”
李仲林立刻反駁:“動機呢?死者一家都是普通人,并無背景,況且如果要隱瞞修為,普通人手持兇器也能殺人,為何還要畫蛇添足?”
何無涯啞口無言,于是更加覺得這小子令人討厭。
陳默露出“英雄所見略同”的表情,點點頭:“不錯,我也是這么認為。”
大家瞥了他一眼,同時在心底鄙夷道:“不懂裝懂!虛偽!”
陸瀅兒苦惱地撓撓頭。即便能將兇手的修為縮小范圍到九品、八品,劍宮依然有數千符合要求的劍侍,一一甄別還是非常繁瑣,需要大量時間。
不過這樣一來,想必小書生就要在劍宮多呆一陣子,恰好可以乘機加深了解,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咳,別多想,我陸瀅兒考察新朋友那可是相當苛刻的!
但李仲林注定要讓女劍師失望了。
他又拋出第二個問題:“一位九品或八品劍侍,在什么情況下才能瞬殺四人,而死者毫無反應?”
何無涯抓住機會,想要在師妹面前贏回一城:“任何一個入品劍修都能瞬殺四名普通人。李兄弟,你這問題有何意義?”
李仲林瞥了何無涯一眼,不明白為何這位六品劍士的態(tài)度為何莫名發(fā)生了變化。他本想提示大家,這樣才不顯得自己很突兀,但大家顯然都沒有抓住重點。
所以他只好解釋得更加直白一些,邊比劃邊說:“四名死者當時圍坐在石桌邊吃飯,無論兇手從哪個方向殺來,都至少有一到兩人是背對兇手,不可能同時眉心中劍,并且一定有人可以看見兇手行兇,而不是如現場那樣,四名死者都面色如常!”
眾人一想,果真如此!他們看向李仲林的眼光頓時起了變化。
沒想到看似簡單的現場,居然在細節(jié)上還隱藏著種種違和。而旁人無法察覺之處,在李仲林眼中卻分毫畢現!此人,絕不簡單!
李仲林繼續(xù)循循善誘:“諸位師兄可以想想,在什么情形下,才會符合案發(fā)現場?”
眾人只是略一思忖,頓時汗毛直豎。
只有一種情形,那就是兇手就站在桌邊,而四名死者正毫不提防地看向兇手,然后瞬間中劍猝死!
“兇手必是熟人作案!”應泗拍案而起,“只要查清劍宮弟子有沒有家住廣元縣附近,或者與死者有所交集的,必能……排除兇手!”
他仍不愿相信兇手是劍宮弟子,所以才下意識地用了“排除”一詞,而不是“找出”。
李仲林憐憫地看了應泗一眼。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
他順勢拋出第三個問題:“兇手為何要在鞋店后院殺人,而不在更加隱蔽之處呢?換句話說,以九品以上劍修的實力,可以毫無聲息地擄走死者,做到天衣無縫,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眾人直覺得心臟怦怦亂跳,在各自的修行生涯中初次體會到,原來破案也可以如此緊張刺激!正當他們將全部心神沉浸入案情中,試圖撥開迷霧時,萬惡的劇透黨李仲林直接拋出了答案。
“因為兇手事先并沒有有殺人的意圖,而是臨時起意殺人!”
大家面無表情的看向他,劇透狗都該死。
那么問題來了,兇手為何要臨時起意?
神探李仲林雙手一攤:“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只有兇手知道答案?!?p> 四位高手同時壓低身子,緊盯李仲林:“你不是說已經找到兇手了么?到底是誰?”
李仲林誠實地回答:“并沒有找到兇手,只能說發(fā)現了兇嫌者?!?p> “既然目前已經推斷出,兇手是九品或八品的劍修,臨時起意殺人,那么我提出一種假想:有沒有可能,兇手到來時,恰逢劉老板一家吃飯,于是好客的劉老板邀請兇手一同吃飯,沒想到……”
沒想到惹來滅門之禍。
四位高手同時在心中補上這句話,憐憫與憤怒的情緒一閃而過。
“假定兇手是劍宮弟子,又是沖動殺人,殺死了好客的劉老板,那么接下來他會怎么做?”
“后怕、彷徨,然后逃回劍宮。”陳默說道,看了應泗一眼。對方陰著臉,沒有說話。
“如果直接逃回劍宮,很容易查出行蹤吧?豈不是不打自招?”陸瀅兒提出質疑。
李仲林雙手一拍:“二位說的都沒錯。一來,絕大多數激情殺人的兇手在冷靜下來后,都會恐懼、焦慮,會不自覺地逃往自己覺得最安全之處,二來,但凡有些頭腦的兇手,都會絞盡腦汁為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這樣一來,兩種思維方式互相沖突,如果兇手沒有經驗,很容易會做出異常的行為。”
眾人咀嚼著“激情殺人”與“不在場證明”兩個新奇的詞語,覺得精妙之極,愈發(fā)重視起李仲林的分析。
李仲林突然話鋒一轉,提起不相干的話題:“廣元縣在神都附近,附近的官道時時有人養(yǎng)護,案發(fā)前幾日一直是晴天。但官道旁的翠云山上,卻有多處廢棄的礦坑,爛泥厚重?!?p> 陸瀅兒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兇手進鞋店的目的本是買鞋,而買鞋的原因……”
李仲林接上:“是因為鞋上泥漿太多,兇手不堪忍受。”
陸瀅兒興奮地補充:“因為兇手到過翠云山的廢礦坑!”
兩人相視一笑。
李仲林忍不住想給陸瀅兒點個大寫的贊!天才果然就是天才,觸類旁通,一點即透!
陸瀅兒卻在想,這小書生心思縝密,機智過人,果然我看上的朋友都非凡類!有點驕傲了,怎辦?
何無涯酸溜溜地打斷兩人的眉來眼去,恨不得把這惹人厭的小老弟挫骨揚灰一百遍啊一百遍!他沒好氣地哼道:“分析這么久,還是沒找出兇手到底是誰……”
啪!椅子的把手被應泗生生捏爆。他松開手中的木屑,眼神冷得怕人。
“翠云山礦洞!”應泗眼角抽搐,艱難地說道,“我記得,前些天翠云山上出現妖獸傷人,廣元縣曾經發(fā)來公文,請求劍宮幫助除妖!”
何無涯與陸瀅兒臉色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