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扭臉的工夫,血葫蘆已然趴在了破草席上,黃公子‘哎呦’一聲忙走了過去:“這是做什么?”
阿巒眼看著她翻的身,也看見她眼神里的決絕之色。
血葫蘆在一心求死……
為什么要死?
她還那么年輕,為什么一定要死?!
阿巒想不通,她愣在那里,木呆呆地看著黃公子將血葫蘆翻了過來。
血葫蘆島胸口上插著一支木簪,木簪大部分已經(jīng)刺進了肉里,只余了簪首。
“這回……咳咳……”鮮血從嗓子眼涌了出來,血葫蘆才一開口便咳了起來,血沫子從她的嘴里溢出染紅了她的尖下巴。
“這回誰也別想再逼我了……”咳過之后她氣若游絲地接著說道:“我死啦,這身子就不值錢了,誰愛要誰要,想怎么糟踐就怎么糟踐……我管不了啦……”
“為什么要死!”阿巒大吼一聲朝著血葫蘆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看那架勢是要與血葫蘆同歸于盡!
她太生氣了!氣得頭腦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著多好啊,即便是再艱難也得活著……
只有活著,一切才會回旋的余地!
阿巒撞進了血葫蘆的身體里,黃公子則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她塞進自己懷中的長明燈:“燙!燙燙燙!”
血葫蘆的記憶與撕心裂肺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朝著阿巒砸了下來幾乎將阿巒擊得粉碎,她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呃……”
只愣了一瞬,阿巒便忍著疼出手了,她支配著血葫蘆的手連封自己身上幾處大穴,不斷從咽喉里冒出來的血沫子暫時止住了,疼痛感卻更加清晰。
很快阿巒便弄清了這具身子的狀況,木簪已然刺破了心臟,血葫蘆救不活了。
“原來方才我不是在做夢……”兩個靈魂擠在一具軀體里,心意是互通的,血葫蘆馬上也知道的自己的處境,她卻高興起來:“你是神仙吧?方才是你推了我么?”
“你不是神仙?!鞭D(zhuǎn)瞬,她才亮起的眼神便又暗淡了下去:“你……你只是個鬼……”
一個見得不得光鬼讓血葫蘆才升起的一點希翼再度破滅,血葫蘆看向黃公子:“你也不是人?”
“怎么說話呢?”黃公子一皺眉。
“哈哈!”血葫蘆笑了起來,是種歇斯底里的惡毒:“姓柳的還以為自己攀上了什么好人,還想著讓你贖身吶,哈哈!什么黃公子,竟不是人……”
“你爹倒是人,可惜只聽你后娘的話,還不是把你賣到這種地方?”黃公子聽不下去了,牙尖嘴利地反擊起來:“有些人白披了一張人皮,做的事豬狗不如!”
“你說的沒錯……”血葫蘆點點頭:“方才我那些話說的不對,都是女子,我不該對柳姑娘說如此惡毒的話,也不該對公子口出惡言!”
“我不怪罪你?!秉S公子嘆了口氣:“唉,算啦?!彼家懒?,他又何必計較這一句話呢。
“你想要我這副身子???”阿巒就在她的身體里,血葫蘆自說自話道:“我把自己送你了……”
“你想讓我去見他?”此刻兩人心意相通,阿巒馬上就知道了血葫蘆的想法。
“嗯?!毖J的腦海里冒出個青年的模樣,她笑了下,低聲道:“我們?nèi)晡匆娏?,我很惦記他。?p> “他是我爹的學生,他家窮。當年他要進京趕考,是我將我娘留給我的一兩二分體己銀子給了他做盤纏?!?p> “他說讓我瞪著他,不管考上考不上他都會回來登門提親。就算不當官,他也可以做個先生,收幾個學生,養(yǎng)家糊口……”血葫蘆無光的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屋頂,唇角噙著笑。
停了片刻她才接著說道:“三年了……他音訊全無,我是數(shù)著日子等他回來啊……”
“若是他死了,我們以后就到陰曹地府相遇,只要他還記著我,下輩子我還嫁他……”
“他沒死!”所有的鬼魂都要走一遭陰陽路,只要阿巒遇到就會看一眼,她從未見過血葫蘆心里記掛著的這個人。
“沒死啊……”血葫蘆頓了下接著說道:“沒死,你就幫我問他一句: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阿巒正想回話,眼前紅光一閃,她已經(jīng)被人薅著衣襟從血葫蘆的身體里提了出來。
“唉!燈!”黃公子手里一輕,屋里頓時黑了下去,昏暗中有幾處幽光聚攏在他的四周,黃公子頓時打了個寒顫:“燈……燈……不是在下的!真不是!”
……
“阿巒?!壁w蓮俯身看著蹲在馬車角落里的那一小堆人影冷聲道:“你可知罪?”
“???”阿巒抬了頭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仙君,今日我見了三個人,三個都是女人,她們活得都不好?!?p> “……”趙蓮看著她,一時沒明白她要說什么。
“她把自己扎死了,她身上的傷很重,動一動都難,她就靠著翻身的力道撞在了簪子上,她是真想死啊……”
“方才我很生氣,氣她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可現(xiàn)在……我心里很難受……”她拍著胸口喃喃道:“這里疼,好像那簪子還插在里頭……”
“太難了,你說女人活著怎么這么難呢?”說話間,豆大的淚水已經(jīng)從阿巒的眼中落了下來:“你別和我說話,讓我哭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