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裝了師父
乍一聽林靈素這個名字，許多人腦海中會自然呈現(xiàn)出一名溫婉若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形象，然而實際上，此人卻是一名正兒八經(jīng)的道士。
注意，是道士，而非道姑。
北宋宣和元年一月，歷史上頗有爭議的道門祖師、著名神棍、神霄派領(lǐng)袖、由宋徽宗趙佶賜名通真達(dá)靈先生的林靈素，公開向釋門發(fā)難，認(rèn)為釋門于國于道無益。
崇信道教的宋徽宗趙佶依其所奏，下詔將眾佛改稱大覺金仙，普通僧人易服飾，稱姓氏。
皇太子趙恒堅定的站在僧人一邊，不僅在朝堂上據(jù)理力爭，還帶著十二名胡僧與兩名本土僧人與林靈素在大殿之上斗法，結(jié)果這位通真達(dá)靈先生一挑十四，完勝。
事后，那些僧人又被林靈素送往開封府在臉上刺字問罪，發(fā)往開寶寺前示眾。
經(jīng)此一事，林靈素得罪了皇太子趙恒，過后不久又被宋徽宗趙佶厭惡，而他也極為有個性，直接將趙佶以往賜給他的共計三百擔(dān)財物以千字文字號封存，只帶著一名童子大笑而去。
臨走之前，林靈素說了一句話，臣初奉天命而來，為陛下去陰魔，斷妖異，興神宵，建寶箓，崇大道，贊忠賢。
之所以說他頗有爭議，是因為正史中將他描述成了一名妖言惑眾、驕橫跋扈、媚言上進(jìn)，與奸相蔡京等人坑壑一氣的小人。
與正史相反，許多野史方志、文人筆錄中對他卻是大加贊美，說他是個有風(fēng)骨，曾試圖肅清童貫、蔡京之流，想要重振朝綱的有道之士。
就是這么一位有爭議的人物，此時正坐在榻前為趙小川把脈。
趙小川有些懵逼，自己不過睡了一個午覺，醒過來的時候榻前就坐了一名道人。
再一打聽，這道人竟然說自己叫林靈素，云游至此，見烏龍寨四周風(fēng)景秀麗，靈氣逼人，便來此想要叨擾幾天，又聽說少寨主身體不適，便自告奮勇前來為他斷脈診病。
這名道人看面相只有四十歲左右，皮膚細(xì)白，頭上梳著松散的翻天道髻，身著灰色道袍，蓄著三縷長髯，龍眉鳳目，鼻梁高挺，如果不看那道袍上十幾個破洞以及及滿臉的風(fēng)塵，妥妥的世外高人形象。
道人身后還跟著一名十歲左右的小道童，打扮一如這名道人，只是看起來滿臉菜色，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片刻后，道人收回搭在趙小川腕上手指，眉頭微皺。
“少寨主腕上的傷從何來？”
手腕上的傷？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說多了都是淚啊。
這段經(jīng)歷，往后余生中趙小川并不打算與人分享，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將知情人都給滅口，不過全寨兩百來號人，一人一泡尿就能把他給淹死，所以這個計劃暫時還無法實現(xiàn)。
他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這個……道長，有話你就直說吧?！?p> 他不說，道人也不窮追問底，只淡淡說道：“氣xue兩虧，體虛而弱，并無大礙，稍后貧道開一副補(bǔ)身子的方子，少寨主連著吃上兩三個月便能恢復(fù)元?dú)??！?p> “那多謝道長了?！?p> 趙小川心中一動，他還是不相信眼前這名道人就是那位通真達(dá)靈先生，不由再次確認(rèn)道：“我聽說汴梁城中也有位名為林靈素的道長，宋國的狗皇帝賜名通真達(dá)靈先生，不知道那位和道長有何關(guān)系？”
狗皇帝？
林靈素臉皮一抽，想及眼下是在遼國境內(nèi)，更是在一座強(qiáng)盜窩里，為了自己師徒二人的生命安全著想，強(qiáng)ren住才沒有為趙佶正名。
“咳咳，貧道此行正是由汴梁城而來，蒙官家看重，受賜名號，實則都是虛名罷了，不值一提?！?p> “那敢問道長所修何法？”
“神霄雷法?！?p> “籍貫何方？”
“溫州永嘉?！?p> “據(jù)說林道長做過蘇學(xué)士的書童，蘇學(xué)士曾問其志向，林道長回答說，生封侯，死立廟，不算貴胄，后面怎么說的我忘了，不知林道長能否為我解惑？”
林靈素驚異看了趙小川一眼，他在汴京揚(yáng)名之后，曾經(jīng)做過蘇東坡書童的事便被翻了出來，一時傳為佳話，但蘇學(xué)士與他的這段對話卻沒多少人知道，眼前這名未及弱冠的青年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并無不可對人言，林靈素想了想答道：“貧道當(dāng)時對蘇學(xué)士說的后半句是，封侯不過是虛名，立廟也不脫魂鬼之列，以后愿作神仙，此乃貧道之志也?！?p> 眼前這名道貌岸然的道人莫非還真是林靈素？
趙小川仔細(xì)回想自己曾背過的史料，心中暗道，不是說他從汴梁離開后便回南方老家煉丹去了嗎，怎么反而跑到北邊臨榆山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
仔細(xì)打量對方兩眼后，他又問道：“道長這是打算前往遼國上京臨潢府宣揚(yáng)神宵大道嗎？”
林靈素捋須，淡淡說道：“非也，貧道三月初離開汴京，本想回老家參修丹道，奈何丹道博大，與貧道之前所修雷法并無相通之處。”
“據(jù)傳，遼國中京道來州附近有一三州山，山中有道觀，觀中有煉丹得道高人，貧道打算前往拜謁請教?！?p> “中途路過臨榆山，見山中鐘靈毓秀、造化神奇，便想先在此地盤桓數(shù)日，或可有所得，又見貴寨位于山谷靈氣匯聚之所……”
林靈素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述說著自己的經(jīng)歷，他身后的小道童頗為不耐的打了個哈欠，開口將其打斷道：“別裝了師父，快跟這個病秧子討口飯吃吧，人家都快餓死了?！?p> “呃……”
這坑師父的笨徒弟！師父不要面子的嗎？
咳咳咳……
林靈素老臉一紅，咳嗽連連，狠狠瞪了一眼小道童。
病秧子？
趙小川審視自身，額頭冒出兩條青筋，這小屁孩看著粉粉嫩嫩的，偏偏喜歡說實話，真是討厭。
林靈素往自己臉上貼金不成，只能實話實話。
他們師徒二人大搖大擺穿過宋遼邊界后，一路往三州山方向行去，結(jié)果出了潤州城沒多久就被一伙流民給搶了。
那伙流民兇神惡煞，為了保住自己師徒的性命，林靈素只能將身上的財物全數(shù)奉送。
好在對方還算講些道義，搶完之后并未為難他們師徒，甚至還給他們各自留了一些吃食，但錢財沒了，干糧也所剩不多，他們師徒對此地人生地不熟，只能膽顫心驚的進(jìn)山，想找些吃的東西。
結(jié)果，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