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殺了青竹白雪?!?p> 見尹還歌神色不對,寧新玦扯著他的袖子輕喚:“師兄?!?p> 向來關(guān)愛小師弟的尹還歌此刻卻不理他,寒聲道:“她曾在紅塵中開壇講道二十載,度世人明凈開悟,引屠夫放下刀俎,怎么可能入魔?”
思及年未嵐當初離開天音樓的情景,尹還歌不由得怒火中燒,“斷了靈根又不是完全沒法續(xù)上!云前輩不過是受感于她自挖靈根的決心才放她走罷了,若年師姐愿意再入道途,以天音樓的實力還愁治不好不成?”
什么因修仙無路誤入歧途,真是荒唐至極!
察覺尹還歌有拔劍的意圖,寧新玦連忙抱住他大喊:“師兄你冷靜一點!他們只是凡人!”
修仙之人不得無緣無故對凡人出手,這是各大門派定下的鐵律,如今師父讓他們留守城主府,怎么能自個兒先暴起傷人。
好在尹還歌還沒被氣昏了頭,也知道探魔符落在年未嵐身上會有反應(yīng)說明里面定有蹊蹺,收起涌動的靈力準備逼問這幫人查個究竟。
“哈哈!哈哈哈哈!”惶恐的人群里傳出一陣爆笑,那平日打理全府上下的管家屈指成爪,開始抓挖起自己的臉,把整個面皮都拉扯得都變了形,癲狂地大叫著,“燒!燒死她!哈哈哈哈哈哈!”
冷厲的笛音穿破瓢潑大雨,是到時辰了。
旁邊的人驚叫著逃竄,管家逮住距他最近的那個侍者,雙目圓瞪鼓凸,口中嚷嚷著:“人鬼不分!仙魔難辨!哈哈哈哈哈!”
“你看??!我是鬼!”他興奮極了,對被抓住的人說,“可你們又是什么怪物?”
城主仍舊坐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著發(fā)瘋的管家,“敬之……”
管家停下笑聲猛地轉(zhuǎn)過頭,表情僵冷麻木宛如一具剛從墳?zāi)估锿诔鰜淼氖w,他對池薪肅說:“你,殺錯人了?!?p> 天空中又一道閃電劃過,府中大門無風也動自行敞開。管家手里還揪著別人的衣領(lǐng),身上的血肉卻慢慢塌陷融化,很快就只剩下一具骨架站立在那里。
門外森森地擠滿了同樣的人形骷髏,它們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屋里的活人。
未至三更,白骨夜行。
池薪肅終于坐不住了,站起來朝外面痛聲喊道:“阿嵐!你有什么怨氣都沖我來!何必與這城中百姓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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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鐘離站在陰影里,看戲看得很沒滋味。
池薪肅那句話一出來,方寅就氣紅了眼,恨不得沖上去直接砍了那沒腦子的混蛋。
對此鐘離自然樂見其成,“去吧。這劍上留有我?guī)追稚褡R,沒人能攔得住你?!?p> 方寅得了許可,閃身躍入雨幕之中。
自他們回了湘水城后,每隔一個時辰,青竹的笛聲就會響起,城中也將暴斃幾個“人”。
不是說年未嵐回來復仇了么?那就讓他們看看什么是真的復仇。
在疑點如此之多的情況下這群人還咬死了是年未嵐作祟,可惜了青竹白雪清眸生得那般明亮,卻是個睜眼瞎的,瞧上了這種貨色。
鐘離伸了個懶腰問:“仙君可覺得阿離兇殘?”
她殺的是鬼不錯,冤有頭債有主也不錯,可這滿城慘相已然超出替天行道的范疇,入了血腥殺伐的障。
人間鬼帝行起事來,天怒人怨實屬常態(tài),除鬼食魂從來沒手軟過,活物嘛……也沒少殺幾個。
陸生雪卻是關(guān)注錯了重點,只針對鐘離食鬼之事發(fā)表看法:“這算什么,大荒時期諸神相爭,天下生靈皆是案板上的魚肉。更何況枯榮一脈本也有吞噬功法,阿離不過是吃的東西比較特別罷了。”
鐘離笑著接話:“仙君高看阿離了。自枯榮道主隕落之后我道衰微,可沒誰再能煉成那吞天噬地的秘法。我走的是鬼修的路數(shù),把自己煉成活鬼,跟這城中群鬼一樣,也是逆亂陰陽的大不敬之舉?!?p> 陸生雪或許還受先前幻境影響,說出的話大大超出了鐘離的預料,“這天下沒有你需要敬的人,也沒有你需要避的道。阿離想做什么去做便是?!?p> 她想做的事嗎……
那是很難很難,很壞很壞的事。
她想說,無論我要做什么都不會傷害仙君。
可話到了嘴里只吐出個“好”字來。
到底不是當年那個橫沖直撞的自己。
轉(zhuǎn)頭見方寅氣勢洶洶,鐘離也準備去松松筋骨,找那幕后之人探討探討做鬼的技術(shù),“仙君請暫且休息,不必跟來。阿離去去就回?!?p> .
夜半更深風寂晚,錦繡羅屏燈花綻。
燭火幽微,室內(nèi)昏暗,女人身著重錦華衣坐在鏡前梳理一頭烏亮長發(fā)。
鏡中人蘭姿桂貌顧盼盈盈,一雙眼睛似訴未訴猶帶千般情。云也沉沉,月也沉沉,唯她借來三分光,讓人間得見真絕色。
突然,窗邊傳來一聲輕響,女人恍若未聞,仍舊慢條斯理地梳著頭。
白鳥落在窗框之上,漆黑的爪子可作刀鋒。
“你覺得會不會有誰來救你?”
短短一句話引燃殺機。
銜月鳥猛地往室內(nèi)一撲,但見她原本站的位置上出現(xiàn)四道深痕裂紋。
一只皮毛漆黑的貓站了上去,居高臨下地俯視地上白鳥。
鐘離并不將這畜牲放在眼里,只管向那女人襲去。黑貓卻是不依不饒,凌空躍起朝她脖頸又是一爪。
她凌于半空突然轉(zhuǎn)身改換姿態(tài),化為人形直接用手抓住了黑貓的頭。
黑貓張牙舞爪正要掙扎還擊。鐘離指間用力生生捏爆了那顆腦袋。
貓靈被爆頭之后異常憤怒,還想再動作卻被自她身上生出的藤蔓束縛著包裹成一團。
不消幾刻,那藤球厚繭扁了下去,里面什么也不剩下。
這銜月鳥的人形竟是銀發(fā)紅衣周身鬼氣。
女人像是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有客來訪,她放下梳子,窈窈起身對那背影盈盈下拜,朱顏含笑柔三分,蒲柳弱質(zhì)也動人,就這么站在光影明滅處,長裙尾擺拖曳出無限風韻。
“什么時候惡鬼也跟修士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