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間隔了一層紗簾,清婉綾并沒有看清秦云兒為何摔倒,一派祥和寂靜里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驚叫,她低頭,只見紗簾一動,一個托盤從中間的縫隙里沖出來,而因為慣性,托盤上冒著滾燙香煙的湯也隨之一傾,青釉瓷旋于半空流光一閃。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小心!”
亭外不明情況的男男女女就急了。
五六個嬤嬤太監(jiān)爭相擠入亭中,有奔向皇后的、太子妃的、秦心的……個個面色驚惶,手忙腳亂,都怕自己伺候期間出了差池招致禍患。
同時不遠處看守的護衛(wèi)也立刻警覺,紛紛拔刀,利刃出鞘的聲音“噌噌噌”此起彼伏,不一會兒便來到亭前。
清婉綾瞧見那些沖進來的人帽子歪斜,發(fā)絲凌亂,有人被踩了一腳“哎喲”叫喚,有人被人流撞到石柱上捂著胳膊喊痛,更甚有人摔倒被無視,一只只腳從他身上踏過,不管有意無意,都差點踏折了他的骨頭……
而之前亭內(nèi),皇后剛站起來,秦心已經(jīng)抬手將她護在了身后,另一邊太子妃也迅速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其實她們坐的位置相對都比較安全,反倒是清婉綾,正對秦云兒,十分危險。
那飄著油的青釉瓷湯盆直逼門面,她下意識抓住湛羽起身,可屁股還沒抬到一半,她又“咚”的一聲坐回去。
清婉綾側(cè)目,發(fā)現(xiàn)湛羽手臂繃直,抓住她的手腕一動不動,那表情木訥呆滯,仿佛看不到危險來臨。
要不是你還欠我一頓飯,我才不救你!
情況緊急,清婉綾咕噥一聲,毫不猶豫的扯了湛羽一拔,好在湛羽身體也消瘦,動作難度系數(shù)并不算高。
這廂皇后忽然想起自己的寶貝乖孫,一轉(zhuǎn)頭,便看到大力御姐清婉綾威猛無比正在進行拉杠表演。
瞬間腦袋“嗡”的一響,她傻了。
同樣看過去的太子妃、秦心、宮女太監(jiān)等嘴巴長得可以吞下一個雞蛋,紛紛瞪大眼睛,個個表情都像被雷劈過一般。
只見皇后的寶貝乖孫、太子妃的寶貝兒子、樂國將來的儲君像一條飄帶一樣斜在半空,一晃一晃,兩腳一甩一甩,而清婉綾就是捆綁帶子的木棍,杵得直愣愣,他抓著她,她也抓著他。
接著“哐啷”一聲脆響。
綠油油的湯盆砸在石桌上,金黃的湯如秋日的麥浪層層一蕩,四濺的油水綻開金黃的花,伴隨瓷器破碎的聲音,鮮嫩魚肉、翠綠小蔥、燦爛姜片等食材從四分五裂的瓷片里蹦出,滾落在地。
“嘩啦啦~”湯水沿著石桌的輪廓流淌,椅子、地面油膩膩冒著熱燙的白煙。
如果清婉綾和湛羽方才還坐在原地,湯水肯定直潑二人面門!
皇后想想就覺得后怕,抬眼再看大力御姐八王妃,雖然他們的姿勢很怪異,甚至不成體統(tǒng),但至少胤兒沒有受傷。
略略松一口氣,她拍了拍胸口。
而秦心注意到的則是清婉綾的衣衫被濺起的湯汁潑濕了一塊,因為天冷的緣故,還冒著白色的霧氣。
看見湛羽任她拿捏乖乖不動,仿佛被馴化了一般,全然不似傳言里見人就打的瘋傻兇狠,秦心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嗚嗚~”
因過度震驚沉浸在死寂里的亭子忽然響起一陣抽啼。
清婉綾放下湛羽,這才發(fā)現(xiàn)亭下的石階還趴了個人。
那人身上有五六個大小不一的腳印,整個匍匐著,頭上釵環(huán)散落,發(fā)絲跟茅草一般或落在肩上,或搭在額頭,辨不清是什么容貌,不過可以從她的穿著判斷出此人正是秦云兒。
方才送菜摔倒,下人們蜂擁而入,她根本來不及起身就被人流擠壓,其間不知道是誰還從她的背上踏過,害得她“砰砰砰”連磕了好幾個頭,中途差點呼吸不能昏死過去。
而且從剛才她便一直在哭,只是當(dāng)時情況混亂,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嗚咽被淹沒了,此刻四下安靜,她的哭聲瞬時清晰其起來。
皇后看見差點釀成大錯的罪魁禍?zhǔn)祝?dāng)即怒上心頭,大喝道:“秦云兒,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腸!竟然堂而皇之的陷害皇長孫、八王妃,令他們毀容?!”
秦云兒頭痛、胸痛、渾身痛,明明已經(jīng)痛得哭唧唧,卻還被罵,不由苦意上頭,又思及近幾日兄弟受陷官敗,小妹莫名被毀了名聲,一時悲痛不能自己,委屈的大哭出聲。
她抽抽答答的半跪在地,抬頭間額上鮮血淋淋,豆大的淚珠一串串掉落,委屈道:“皇后娘娘冤枉,云兒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
她兀自哭得傷心,一咬牙,控訴道:“方才我明明走得平穩(wěn),可不知是誰絆了我一下,我才摔倒的,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說罷,秦云兒看一圈那些圍在皇后、太子妃、秦心身邊的人,好像意有所指。
大概是悲痛過度哭昏了頭,她只管為自己辯白,卻沒多想自己現(xiàn)在控訴的這些人都是貼身伺候皇后、太子妃等多年的人,指控他們陷害她,不就變向在說皇后、太子妃等故意陷害她?
果然,皇后聞言大怒,拍案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在陷害你?陷害胤兒?陷害八王妃?”
秦云兒神情一愕,恍然驚覺,但解釋已經(jīng)來不及。
皇后冷冷掃她一眼,“本宮當(dāng)年念你秉性善良,知書達理,才向皇上推薦,讓皇上給你和胤兒賜婚,如今你險些釀下大錯,非但不知悔改,還污臟長輩,本宮覺得你與胤兒這樁婚事就此作罷了吧!”
什么?
作罷?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爭來的位置,怎么能說罷了就罷了?
秦家還在等她一飛沖天,還在等她光宗耀祖!
秦云兒認(rèn)為自己沒有錯,憑什么要承擔(dān)這份罪過?
她不服氣,紅著眼眶問,“皇后娘娘,云兒身為胤兒將來的妻子,為什么要陷害他?陷害他又對云兒有什么好處呢?云兒冤枉,請皇后娘娘明察!”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今天的小意外不論是精心設(shè)計過還是巧合,皇后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
比起旁系的秦家侄孫女,她似乎更看好本家的侄孫女。